“你可知道棋如人生,只不过有人是执棋人,而有人则是棋子,任由他人摆布,必要的时候甚至会弃车保帅。” 她拿着一枚黑子在手中把玩,“大概我们现在连上这棋盘的资格都没有。” 王沅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等现在这样至少安全,就由着那两位去下棋吧。” 公孙柔嘉道:“冯家势大,兵不刃血,这余家就已经抵挡不住了。”但只要皇后与太子还在,余家就有翻本的机会。 王沅放低声音说:“皇后快不成了。” 公孙柔嘉惊道:“你从何处得知?”皇后身子不好,罢了请安,众嫔妃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见到她了。 王沅道:“我是从张充容那里知道的。宸妃暂代后宫,皇后的病案用药每日都会送到昭阳殿,张充容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从宸妃那里知道的,八九不离十,若皇后没了,下一个该是太子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太子事关国本,不是那么容易的,齐夫人可以背着冯大将军对付皇后,但是对付太子还是有点难。” “嗯。”王沅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至少在这一刻,冯宸妃是这场无硝烟战争的赢家。即使李湛心中有疑虑,但冯家只要有冯大将军在,那是谁都不能撼动的,连陛下也不行。 …… 椒房殿,余蕴秀今日突然觉得精神好转,于是吩咐宝珠扶她起来梳洗打扮,宝珠拿出一件常服出来,余蕴秀却指着其中一件,说道:“给我穿上这件吧,我记得第一次见陛下时就穿着这个颜色。” 宝珠替她换上衣服,然后再替她梳头。余蕴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叹道:“本宫老了。” 皇后的眼睛发亮,这是回光返照的最后时间了,宝珠虽然对她寒心,但毕竟服侍了这些年,仍然是有感情在,心里头一酸,道:“您还不到三十岁呢,还年轻着呢。” 余蕴秀摸摸鬓发,道:“自进了宫,一桩接一桩的事情发生,我早已疲于应付,操心忧虑多了,哪能不老呢。”她在镜子中看了宝珠一眼,“你今年也有二十三岁了吧,你家里人可有为你相看人家?” 宝珠有些不自在,微微低了头,一下下替她梳着头发,“奴婢的父亲就是因为家里太穷了,所以才卖了奴婢,又哪里会管奴婢?” 余蕴秀道:“本宫给你自由身,放你回家与父母团聚,你下次见父母亲人时,让他们给你相看人家,找了好人家嫁了吧。” 宝珠摇摇头, “自我进宫后,我娘又生了两个弟弟,每次他们来见我就为了要钱。而且我进宫多年,父女感情也所剩无几,只怕我回家还要被他们再卖出去。” 余蕴秀突然神情恍惚,“本宫昨日梦到满珠了,满珠是祖母赐给本宫的,跟着本宫从小一起长大。在梦里满珠还像往日那样服侍我,一口一个‘大小姐’,本宫很欢喜,去牵她的手,然后她就消失了。不过,本宫想着应该很快就可以再见到满珠了。” “娘娘,您别说这话,宫里御医医术高明,药材应有尽有,您肯定会好起来的。”宝珠放下梳子,偷偷地抹眼泪。 余蕴秀回过头,拿帕子替她擦擦眼泪,“傻姑娘,生死有命,别再为我哭了。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提早为满珠和你找个好人家,不然宝珠不会死,你也会终身有靠。” 宝珠咽哽地说不出话来,余蕴秀无奈道:“我现在也没有精力再去办你的事情了,不过我会嘱咐陛下好好安置你。好了,本宫现在命令你,不许再哭了,开开心心的,本宫这辈子不亏了,曾站在最高位,享受过陛下独一无二的宠爱,论起福气来,这世间的女子又有几人能赶得上我。” 宝珠替她装扮好,然后扶着余蕴秀去了椒房殿后院。余蕴秀看着火红的榴花,用手轻轻地碰了下,叹道:“榴花开得正好,本宫在这椒房殿住了七年,一草一木都按照本宫的喜好来的,不知日后椒房殿换了主人,又会是什么样的?”她又觉得自己想得很可笑,到时候她人都不在了,又管着椒房殿住的是何人。 余蕴秀指着后院的一棵枝叶繁茂柳树,道:“这是本宫进宫那年,与陛下一同栽种的。”她指了很多东西,回忆起往事,直到身子实在支撑不住了,才说:“宝珠,你去文思阁替本宫把太子唤过来。” 宝珠将她扶进屋里,然后匆匆去文思阁把太子带过来。李顼给余蕴秀行礼后,被她拉到身边坐下。 余蕴秀今日化了妆,显得气色好些,李顼很高兴,“母后,孩儿看您今日精神还不错,可见您的病就快好啦。” 余蕴秀微微笑道:“母后好多了。” “母后特地让孩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太子问道。 余蕴秀伸手费力地将儿子揽到怀里,说:“母后就是想要跟你说说话。顼儿,母后听你宫里的人说,这些日子你睡觉时做噩梦了?” 李顼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是孩儿胆子太小,让您担忧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