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感慨着,先生来了。 先生身后跟着的,正是今儿正式入学的林如稚。 林如稚虽然比珊娘要小一岁,但她成绩好,仍是被编到了珊娘的班上。她冲着珊娘一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珊娘同桌。 林家家教颇严,便是家里只有林如稚一个女孩,养得如珍似宝一般,也不曾给予她任何一点特权。才刚先生介绍时,也没有刻意说明她的身份,因此,这会儿班上除了珊娘外,就只有在春赏宴上见过林如稚的侯十四和十五娘知道林如稚的身份。 可见之前的珊娘伪装得颇为成功,人人都认为她是个没脾气的,等到又是一节课下,居然有别班的女孩子也跑来问她怎么跟林如亭走在一起的,听得和她同桌的林如稚忍不住就瞪大了眼。 珊娘那里一阵连削带打,打发了那些女孩子,回头见林如稚大瞪着一双杏眼看着她,便笑道:“我不信京城的女孩子们不这样。”——就她这过来人看来,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都一样,便是人前装着假正经,背后没一个不爱偷偷议论那些异性的。 见她说得这般坦然,林如稚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顿了顿,她才道:“京里也一样,我那些同学,每每看到我袁师兄时也是这个德性……只是,”她小声又道,“你不觉得这样不太好吗?女学原是用来做学问的地方,可她们这样……”她胡乱比划着两手,“倒像是拿女学当块跳板了。” 珊娘一阵苦笑。她不想来上学,就是因为她知道,她和林如稚不同,她并不是一个真心做学问的人,甚至之前的她其实也是拿这女学当跳板的。她默默一叹,“都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男子来书院上学,又有几个不是带着功利心的?女子又入不得朝,把‘学成文武艺,嫁得好夫婿’当作目标,这原也正常。大家不过都是想替自己谋一个更好的前程罢了。” 珊娘这里只是感慨世情,不想林如稚将那句话听进了心里。 学里中午是不包餐的,珊娘原就没打算今天来上学,所以并没有预备午饭。五老爷那里早带着五太太快活去了,这会儿哪还记得她,更不会记得叫家里送午饭过来了。珊娘正想着找人给半山腰上她的哥哥带个信,看看能不能从侯瑞那里分到一点午餐,林如稚已经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去找林老夫人了。 就跟所有学生都不乐意见校长一样,珊娘也很不乐意跟林老夫人共进午餐,偏她力气没林如稚大,也没有林如稚那般没脸没皮地会缠人,当众拉扯了几回后,她到底还是败给了林如稚。 这是林如稚头一天上学,中午用膳时,老夫人自然要问一问她和同学们相处的情况。那林如稚忽然就想起珊娘的话来,便把那些话跟老夫人学了一遍。 老夫人听了,不由看着珊娘一阵沉吟。 虽说珊娘已经连着几年都是女学的魁首了,但林老夫人对她的印象其实并不算好,总觉得这女孩只是看着待人亲切,其实骨子里甚是冷漠,且对利益得失算计得十分清楚。 如今大周所有的书院都实行着学长制,被选为学长的学生,需要帮助先生管理书院,还要帮助学生解决问题,因此,学长们总是要比普通学生付出更多的辛苦,却并没有多少实质的收益。在珊娘之前,往年男女学院的魁首们都会分兼着学长一职,只这十三娘拿了魁首后,却是找着种种理由推脱,不愿意就任这一职。说起来似乎是这十三娘为人谦逊,可老夫人眼利,哪能看不出来,侯十三只是嫌这份工作吃力不讨好罢了。 而一开始,林老夫人并不知道林如稚竟会跟珊娘交好上了,后来便是知道了,她也没有打算阻止。做了一辈子的掌院,她深知,有些事需要孩子自己去摸索,便是林如稚识人不清,在这侯十三身上栽跟头,对于单纯的林如稚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学习。 但,这却并不代表她会任由林如稚受着错误思想的感染。 沉吟了一会儿,老夫人才道:“抱着这种态度去学习,原就是不对的。若只是把学习作为晋身之阶,学来的终究只是一些皮毛,却是学不到精髓,更不可能学出乐趣。便如这盘菜,”她指指面前的一碟菜,“你若仅以它为目标,眼睛就只能看到这一盘菜,而再看不到其他的。你天天盯着这一盘菜吃,怕是再好吃的东西,终也有吃腻的一天,然后学习也就成了一件痛苦的事。而你若放开了眼界,便会看到,其实桌上还有其他更好吃的东西,你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学习的目的,在于开拓自己视野,开拓心灵的边域。如今大多数女子的悲哀,便在于她们只把夫婿和儿女当作自己的未来,整天只知道盯着夫婿儿女和后宅的那一亩三分地,却是忘了本我的存在。一个人,一旦失去了自我,把自己全然寄托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