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径进门后站着的地方,和他幼时站着的位置一样。 “你从小就稳重......” 梁老爷子很慢地坐下。 “时舒待在你身边,我想彼此有个陪伴......你陪伴他也好,他陪伴你也好,从小的感情,知根知底,长大了也有照应......你爷爷我就是这么想的。” 梁老爷子说完,叹了很长一口气。他这一天下来,已经心力交瘁,这个时候,每一句话都好像从他肺部抽出,疲惫又疼痛。 他首先不能理解,其次就更谈不上赞同——但是他看着梁径,知道他比他父亲还要固执。 梁坤尚且还会在某些事情上阳奉阴违,维持表面的和谐。 梁径却不。 ——他甚至懒得做样子。他比他老子更有底气,也更有打算。 梁老爷子松弛下肩背,闭目不语。 小的时候,他教他读书。小家伙学校上完abcd,回来跟他念“知之为知之”。捧着书本念的时候,被时舒带得摇头晃脑,吊儿郎当,十分没规矩,但他也没说什么,觉得小孙子可爱,其余也就罢了。后来他给他们讲《孙子》里的“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梁径倒是听得认真,听完问自己爷爷:“谋不定就不动了吗?”时舒叭叭插嘴:“对啊!梁径,书上就是这么说的,你——”梁老爷子目光一顿,重重瞧了眼时舒,眸色严厉。时舒吓得不敢说话,小脸煞白,扶着桌角的手紧紧攥着,头低得不能再低。 那个时候,梁老爷子第一次被自己孙子不满和质疑。 梁径盯着自己爷爷,相似的眉眼,神似的表情,语气也很重:“时舒没说错啊。他说的字面意思。爷爷你为什么瞪他!不是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吗?爷爷你要是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瞪时舒,也不要吓他。” 好家伙——梁老爷子属实没料到居然被自己孙子给了一记回马枪,他坐在桌前,也愣住了,好一会不知道说什么。 外面暴雨如注,雨声滂沱。 书房隔绝不了声音,但依旧显得沉寂。 梁老爷子想起这段往事,不由呵呵乐了几声。 他的孙子刚懂事那会就为了时舒和他发火,丢掉体面良好的教养,语出刻薄。十几年下来,梁老爷子觉得梁径只会愈加知道如何“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 梁径从始至终都没说话。 他看着余光里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想起很小的时候,他被罚站,也是在这个位置。 梁老爷子高大严厉,丢下一句想不出就不许吃饭后走了。他被关在偌大的、到了晚上黑漆漆没有一点光亮的书房里,有点害怕,也有点难过。时舒扒在门缝小声叫他的时候,他还在走神想着墙上奶奶留下的画应该会保护他。 “梁径,你饿不饿?”他一边这么问他,一边小心翼翼推门进来。过于小心了,以至于他推门的动作都一下三扭头。 梁径回头看着躬着背两手兜着怀里一团东西朝他蹑手蹑脚走来的时舒,有点想笑。其实他一点都不饿,而且梁老爷子也不会真的饿着他。就只有时舒,觉得他到点没吃饭肯定下秒就饿得肚子呱呱叫。 到了面前,时舒做贼似的拿出捧在怀里的一包香蕉松饼,抬头一双眼晶晶亮,十分真诚地看着他,眼底笑意十足:“厉害吧?蓉姑姑给我做的!我说要给你,她还多做了两张,都给你吃好不好?我吃饱了!” 梁径想起很久以前在梁家厨房帮忙的蓉姑姑。是位很温柔的长辈,特别喜欢时舒。只要时舒去厨房、只要她在厨房,时舒就不会空着手出来。只是后来她的女儿嫁去了外地,她也跟着去了。 梁径忘记那个时候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