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时舒心疼得眼睛发酸、鼻子发酸。 但他没吸鼻子,他抿着嘴巴努力消化自己又要崩溃的情绪,心头阵阵冷颤,许久都扛着没吭声。 之后好多年,时舒还清晰记得这一刻。 他曾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一切就在他眼前发生。恐惧已不足以形容,他怕得要死。午夜梦回,时舒甚至不敢睁眼。这已经成了他最逼真的梦境,他害怕往后种种都不过梦一场。他早就失去梁径——只要这个念头进入脑海,他就痛苦得心都要碎掉。他只能先去摸索身旁的温热,怀着可能会落空的恐惧,然后在摸到的一瞬大汗淋漓地逃出梦境,钻进梁径的怀抱,在梁径怀抱里一点点找回自己正常的呼吸频率。 梁径则会被怀里的体温惊醒,冰凉僵硬得仿佛刚从深海打捞出来。他当然知道他做了什么梦。他会很细致很耐心地亲吻时舒汗湿的额头、微颤的眼皮和冰凉的鼻尖,低头将他抿得紧紧的嘴唇含住、用力吮吻,然后撬开他的唇瓣,去捉他的舌尖,揉着他,将他重新揉软搓热。当然,必要的时候也会和他四目相对,梁径笑着望进那双惶然无措的潮湿眼眸,握着他冰凉的手腕往下,那里早就热度灼人,梁径体贴至极,问他,要不要捂捂手。 周遭安静得好像午夜。 心电仪器的声音规律得不能再规律。 应该是下午了......时舒想,自然的光线落在梁径身上,很细碎的光影里,他能看到一点点折射的斑斓光弧。 时舒闭上眼,忽然无比希望时间倒退,可下秒又万分希望时间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走下去。 可哪有这么顺心如意的事。 就在梁径一边抚摸他的背,一边以为他又要睡过去,想着要不要叫他起来吃点东西的时候,时舒瓮声问他:“阿姨是不是还不知道......” 即使心里隐隐有了答案,时舒还是很担心。 梁径没有立即回答他。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情绪却沉静许多。 爷爷的话还在耳边:“没告诉你妈。怕她受不了。” “不过再晚也不能过了今晚。今天晚上我会和她说。到时候你和她视频见个面,好歹定她半个心......如果你爸在那之前可以醒来......” 老人家没再说下去,他知道这件事只剩听天由命。 他中年的儿子、青年的孙子,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即使历了大半辈子风雨,老爷子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又马上跌跪了下去。 中午那会出了点太阳,日光稀薄,很轻地落在梁老爷子肩上。 梁径注意到记忆里只是零星斑白的鬓角,一晚上下来,竟然满头雪白,心头顿时大恸,还没转过脸克制,眼泪就完全不受控制淌了下来。 那会,梁老爷子身后跟着梁基和梁旭。父子俩见状默默移开眼。 时其峰原本还想进来拎走自己儿子,那一刻也止住了脚步。 他只能不尴不尬立门口,皱眉板脸,瞪着歪脑袋侧脸贴梁径掌心睡得人事不知的儿子,希望时舒能被他的目光立刻敲醒、起来跟他走。 但他瞪了十来分钟,眼见他儿子睡得越来越香甜。 明明姿势这么别扭——梁径手心是什么金窝吗! 他是不知道他的儿子到底有多疲惫,背着设备吭哧吭哧爬了半天山,到了山顶又受了顶天的惊吓——这会就是被他强拉起来走人,那双腿也是灌了铅的。 梁老爷子上前给梁径擦了两下眼泪,慢慢坐下。尽管一夜没睡、面容枯槁,老爷子一身的威严还是不由让人心生敬畏。 祖孙两人一躺一坐,良久,都没说话。 眼泪水挂鼻尖,梁径偏头对着枕头擦了擦。梁老爷子瞧见,忍不住呵呵一笑。他去看自己孙子另一只手,上面睡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只是眼睛肿得厉害,鼻尖也红。 老爷子无奈:“让他去床上睡。” 梁径转过头,见到那张脸,面容柔和许多,他摇了摇头,心疼至极:“吓死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