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还……身子总是不好……总要生病。” 声音像从窗缝外钻进来,带着阳光的温度,柔软得不真实。 “她总是把你抱在怀里,这样喂药给你吃的……你会看着她笑,唤她额娘……你……记得么?” 伸过去的手顿了顿,神情未变,眸子里暗了又亮。 眼前的母子,如此安静,像隔了层雾,看不真切。那些湿气,不知是染在他眼中的,还是我的,或是天气骤变,欲雨。 “是。” “你六弟,身子比你还差,我也这样喂过他的。可……他连像你那样笑一下都没有,就走了……我……留不住他,哪个……也留不住。” 我偏了头倚在她半年间就斑白的发鬓后,此时分,仍是梳得齐整。眼睛热得熬不住突来的酸痛,湿在脸上,淌进发丝间。 胤禛,这个女人是你额娘,她也曾千辛万苦带你来这世上。如今,她老到脆弱,再不是当年那个让你可望不可及的德妃娘娘,此时的她只是母亲,失落的、失意的母亲。这个时候,她眼睛里看的是你,手心里握的是你,不是旁的人。你那两个弟弟,甚至妹妹,她只是不,你们每一个,都在心里。怨只怨,这皇宫割裂亲情,让人变得遥远,心更远。 “额娘,儿子唤了十四弟回来。若是快马加鞭,明儿就能到。” “胤禛……” 我屏住呼吸等了许久。也许,她唤的就是他,却无下文。 抬头看时,熟悉的面孔埋在被间,埋在交叠的手上。同样斑白了大片的鬓边发,一只瘦弱的手轻缓摩挲。 ☆、282.为难左祐2 吱呀一声……又一声。 院门房门连开两道,寂静子夜分外清晰,甚至连那推门之人的心翼翼都能感受分明。 暗夜中,只一盏宫女手中提的灯,风吹过,忽明忽暗,能听到烛火劈啪燃烧。 高无庸立于门外台阶之下,双手垂在腿旁低着脑袋,话音落了半晌,没有回应,仍是那样站着,看不清表情。这种时候,胤祥竟出现在宫中,走到近前看我身侧站的胤禛。 我也转了头看过去,才张开嘴声音还没发出,惊愣住。闭了眼不看,一把抱住将头抵到他肩上。 这一脚踹得结实,怕是高无庸这把年纪受不住,偏没听见一声哼,仰面摔在地上,很重。 “给那来人一匹马,传朕旨意召皇十四弟驰驿来京。若是天明之前朕还见不到人,让李如柏提头来见。” 他的愤怒,我曾见过,他的隐忍,不止一回,这一次,爆裂的怒意怕是无人能够承受。他的悲,他的痛,甚至是心底难言的忧伤和愧疚,皆随着这一声嘶哑低吼,宣泄到颤栗的四肢百骸。 “胤禛。”我努力抱着他,仍是打着哆嗦,不知是他,还是我自己,几乎站不稳。 不知这三屯营副将何许人也,如此胆大,皇帝的部文也敢置疑,竟还扣了侍卫。难怪人阎王好过鬼难缠,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王竟因一个不开眼的执拗蠢汉,归不得京中。李如柏么?倒是个认真的官员,就只怕他的这份认真用得不是时候,帝王之怒,承受不起。 “还是我去吧,直接把十四弟接回来。” 胤祥的声音传进耳中,无奈,同样气愤。完,转身步向院门,漆黑背影走得极快。 胤禛扶我站好赶前一步下了台阶,摇晃间吓得我忙又扶住,被他反握住手攥得死紧,急唤阻拦,“你跑趟老十六家,让他去,你回去歇着。” 只听一团黑暗中应了声好,又是门响,回复沉寂。 内室仍是一盏昏暗灯,德妃躺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衬得面色更加惨白。急促的喘息越发厉害,连着咳了几声,才刚喂进去的药就顺着嘴角流出来,浅褐色的汁液混合着白,如泡沫一般。 我坐在枕边用力托住后背,胤禛拉了一把才让她靠到身上勉强坐起。在胸前顺了好一会,呼吸平稳了些,仍是在喘,却稍减了拼命倒气的辛苦。 胤禛的手就顺着胳膊揉了几下,落在她平放于被上的手背握住,沿床边坐下,低头唤着额娘。她就像有感应似的,突然睁了眼睛直盯着他,眨也不眨。 “胤禛……” 德妃只叫了一声,又咳起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