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如窗外突响的雷,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叫。他的愤怒和悲伤,化为一声怒吼,像战场上那些炮火,全部指向他的同胞兄弟。 胤禛就靠在那里,一个字也不,任他揪着拽着不停摇晃,同样满是血丝的眼睛未从床上移开分毫。 “你话!今儿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你怎么就把额娘照顾成这副样子!你怎么能!” “胤祯!”我冲过去摔撞在胤祯背上,扯住他腰带勉强站好被胤祥扶住。掌下的肩膀肌肉绷得死紧,毫不放松地钳制着胤禛,像这房里只他们两个人。 “你放开他,放开。”我拼命地推,拉着他衣服向后扯,听见两道沙哑的嗓音同时响起。一声是胤禛,他叫我名字,很认真地叫,似乎自嫁他那日算起,三十几年极少听过。另一声是他弟弟,呜呜噎噎地悲怨,“我走时,额娘还好好的,好好的……四嫂,额娘没了,没了,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我和十三哥,半刻也没耽搁……还是晚了。” 我靠在胤祥身上,攥紧他的衣袖,咬紧下唇尝到血腥味。转头看向依然躺在床上像是睡着的德妃,她的脸上没了喜怒哀乐,没了怨恨不甘,没了痴缠眷恋,面色安然,不理凡尘俗世。 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是她心心念念的儿子,他赶回来了。他曾是康熙朝的皇十四子胤祯,是驰骋沙场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王,此时,泪成串地流,从眼眶滚落湿了满脸,撑在他四哥面前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道不尽的委屈。 这种委屈,胤禛何尝没有。胤祯的悲伤,他不少分毫。 父亲离世,国事不休,如今又逢母亲新亡,兄弟间谁解他心中哀恸,谁又不停作难地逼迫于他,明日,怕是看笑话解了心头郁气的居多。此时,亡母面前,被自己亲弟如此呵斥质问……他的怨向谁诉,向谁问去。 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憾事,未及见到亲人最后一面,亦是,只是当你眼睁睁地看着双亲离去,却无力阻拦命运的安排,心里的痛,难以言喻。 这些话在我心里兜兜转转,一样地怨,一样委屈,为他,也为他,却咬在唇间半个字也不出。这兄弟二人,早已长大,他们何尝不懂,何尝不知彼此,只是心里太痛,两个人都痛。 “十四……” 转头看向突然发声的胤禛,听得胤祯一声无力的“罢了”,那双手甫松开衣领,未及远离,靠在箱柜上的人已向地面滑下去,熬了两日一夜未曾合过的双眼倏地就闭上了。 ☆、283.寺神马月?3 北风呼啸而过,大片的雪花旋舞在半空,四处摇曳。 沉香站在意言堂大门内看外面渐暗的天色,远处似有灯火,星星地燃着温暖。 年将至,路上行人,多是欲归家的,疾走,不停歇。 掩了店门,回身交代伙计准备打烊,楼梯处噔噔连响,跑下来一名俏生生的姑娘,看到沉香挑唇便笑。 “沉香姐,陈太太是要走,正寻你呢。” 沉香应了一声,走到柜台拿帐本算,捏了几粒碎银塞进袖袋,又从柜下取出两个红色丝质锦袋包在帕中,快速上了二楼。 甫一进门,便听到陈太太那熟悉的笑声。 家里没有人这般笑的,自己不会,额娘不会,即使阿玛和弟弟这些做男人的也不会,弘晖……沉香低头笑笑,那个生在皇家府院的阿哥更是不会。 陈太太坐在椅中,连站起也没,伸长了手臂拉沉香坐在身旁,开门见山。 “姑娘这样貌可是越见俊俏,怕是从这街头数到街尾,没一户的闺女比得上你,你爹娘可也放心让你看店学人做生意……唔,也对,这可不就是活脱脱的金字招牌。” 语未毕,笑声更是敞亮起来。 “陈太太笑了。”沉香低头回了一句,自椅中站起走到窗边,挡住外面风雪,屋子里霎时更加暖和。 若非这陈太太来自商贾富户,三十来岁的年纪保养得宜,真要给人误会她的职业。沉香才正心里笑着,正要回身结账,快人快语又笑进耳中。 “记得姑娘今年十七了,不知是否许了人家。我家老爷有房兄弟,家中最,今年就快二十,一直忙着帮兄长打理生意尚未娶妻,若是能成亲家,那可是天赐良缘。”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