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寺是故人踏月来

第201节


片的碎金。

    船头一袭颀长青色,袍裾翻飞。另一道浓墨般的身影立于其后,暗红花纹婉转延伸卷于其间,若隐若现如同花开。

    弘晚站了很久,直到弘晖唤了他一声,提步行至身畔,比肩而立。

    弘晖侧目看他,移不开视线。

    弘晚一笑,抬臂揽上肩头,“大哥这船好威风,这才算是皇商吧,比当年的九叔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弘晖未接口,眼中相同笑意,在他背上拍了拍。

    兄弟这身行头,一如当年。

    弘晚哪里得来的?弘晖不得而知,未见有人再穿过这一身,却十足肯定出自当年之手。阿玛的那一件?许是吧。

    若是当年,阿玛也在这艘船上……弘晖摇头而笑,哪有那么多的如若,根本不可能。那一年,将至杭州时,阿玛曾来过,最后还是带着幼弟回了京,天涯海角。

    “二弟。”

    弘晖唤得很轻,弘晚回得亦然,诶了一声,再无下文。兄弟俩相视而笑。

    暮色渐浓,风愈劲,船帆转了方向,行速便慢了些,船体随波逐流般,稳稳前行。

    弘晚撩了袍摆盘腿坐于甲板,弘晖跨前两步蹬住船梆,利落地踩上去斜坐其上,随手解了腰后系的酒壶,喝了一口丢给弘晚。

    弘晚如他般仰了一口,冰凉之感滑喉而过,微微的酸中带着丝刚烈,依然难掩清爽畅快。赞了声好,笑叹:“大哥不止船好,酒也别致。”

    弘晖撑着膝头看他,半歪着头,“白雪,一种清酒,额娘不喜欢,嫌酸,行久当地人管这叫男人之酒。等你得了空闲,咱哥儿俩一道去喝个痛快。”

    弘晚调整了坐姿如弘晖般闲适随意,摇摇壶口,再饮一口,“一言为定。”

    夕曛暗淡,成群的乌鸦自天际飞过,盘旋于岸边林间,啼声不断。

    “乌欲栖,归飞哑哑枝上啼。”弘晚低吟一句,抬头望过去,远得几乎看不到那片兀自盘旋的黑影,看清兄长眉间神色,同是思乡难掩,倏地站起身来,“大哥且先坐着,弟弟去取箫来,再拿些酒,如此良夜,你我兄弟今儿便喝个痛快。”

    弘晖低眉一笑,随手拍了下腿旁的围木,弹开个暗匣的门。

    箫,琴,酒,无一不全。

    弘晚帮他一一取出,干脆对坐于船头围栏的另一侧,你斟我饮,一来二去,好不自在。

    弘晖持箫旋了一圈,问他:“吹个什么调?”

    “听大哥的。”

    弘晖挑眉望向天边,弘晚看着他,很有些与阿玛对坐的感觉。兄弟间,若论形似,无人能比大哥更为肖似阿玛,从到大,私下里不知听人道过几回,换了他时便是神似,形态步伐乃至神情,无一不像。

    箫声一起,他的神便归了位。看上去极为普通的竹箫,音色淳厚,自低入高,柔和圆润。

    弘晖骤然收了音,递过去,笑问:“会了?”

    弘晚接过,也笑,“试试。”

    弘晖抱琴于腿上,朗声笑道:“合一曲。”罢,十指抹挑间琴音已起。

    弘晚一怔,凝神听着,除了风吹帆响,便是船行水波,曲声悠扬,天地合一。接了弘晖眼色,执箫抵唇,琴箫一和,更添了些不同以往的恣意畅快。

    弘晖唱的,咬词嚼句,弘晚没听过,听不懂。

    歌声一住,弘晖玩笑似地向他解释:“原是额娘和十三婶哼着玩的,是广东那边的白话,听得多了,就记住了这几句,倒忘了正经怎么来的。赶明儿你见了十三叔,让他唱给你听,比这劳什子好听,一股子的江湖味儿,就跟看到他老了之后的样子似的,洒脱又自在。”

    罢,琴音继起,学着胤祥的样子摇头晃脑,拉开嗓子便唱——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记多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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