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风言风语传了有两三天,陆沅君的信儿一天能来市政楼三趟,可就是没有提过这一茬。 李市长对此有两个猜想,一是陆沅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非常相信自己。二是陆沅君根本不相信自己,准备在背地里打听。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第三种情况,陆沅君当面来找他询问。 “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李勋来的这间公寓本来就不大,陆沅君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传闻里头蓄着胡须的中年东洋男人。 又或者说,李勋来家里头的每一个人都穿的像是东洋人,唯独没有中年的。咔咔的木屐声时不时的传来,让陆沅君隐隐的开始头痛。 “你说田中医生啊?” 李勋来提起茶壶,亲手给陆沅君倒了一杯。 瓷白色的杯中荡漾起红棕色的茶水,升腾而起的热情袅袅向上,随着雾气弥漫的还有茶叶的清香。 不吃饭,总该喝杯茶不是? 李勋来把茶杯推过去的时候,陆沅君并没有拒绝。 田中医生这个人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陆沅君脑海里一闪而过,是母亲口中曾经在运城开过西医病院的东洋人。 把李勋来带去东洋的那一位,给吴校长写信求情的那一位。 然而运城早就没有了东洋医生,绿眼睛黄头发的西洋人取而代之,圣彼得医院才是如今运城唯一的西医病院。 离开运城许多年的东洋医生,这个时候回来?多半没有什么好心吧? 陆沅君手握茶杯,等着李勋来后头的话,连杯壁烫手都暂时忽略了。 “弟妹来的不巧,他今天早上走了。” 李勋来耸耸肩:“要是你昨天这个时候来,还能见上一面。” 曾经是自己先生的田中医生,来他这里做客的几天时间里,也曾不止一次的提出,希望李勋来代为引荐封西云的新婚妻子。 “当然,我既然没请你,就是不见为好。” 端起了茶杯,李勋来抿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四溢。 “我怕你见了他生气。” 与陆沅君共事的两年里,李勋来对她的脾气有了十足的了解。跟自己的老婆是天壤之别,丁大的小事都能让陆司令的闺女气好一阵子。 他还听说过,陆沅君在冀北大学的办公室里,跟一位教哲学的教授争辩叔本华和尼采谁更伟大一些。 然而两人谁也不能说服谁,只能彼此之间生闷气。教员办公室里的桌子紧紧挨着,上课的教室也是同一间,但愣是一个礼拜没说话。 要是让陆沅君见到了田中医生,李勋来可以想象得到那副场面,是绝不会友善和谐的。 “嘶……” 陆沅君的掌心被茶杯的杯壁烫的通红,刺痛之下,终于回过了神。抽回手后,两肘置于桌上,半身向李勋来倾了过去。 “他说了什么会让我生气的话?” 李勋来跪的膝盖疼,屋里只有陆沅君和他自己,干脆也就不跪了。双手揉了揉吃痛的膝盖,跟陆沅君一样,从跪坐改成了盘腿。 不得不说,才改了一个姿势而已,即便公寓再怎么按着东洋的风情来布置,仍旧像是运城的百姓,盘腿坐在自家的炕头上。 尤其是面前摆的这张矮桌,上头碗碗碟碟的摆了不少,更像是炕头了。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