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小心翼翼地上前,弯下腰后屏住了呼吸,希望能够少吸入一些团长因嚼了大葱而在口腔中蔓延的臭气。 “团长,东洋人总归是洋人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祖宗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要不然东洋人为什么会又是给钱,又是给钱,还花了大价钱,送了团长一架飞机。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 “咱们华夏,自己人打成什么样子都可以,总不能叫洋人坐江山吧?” 要团长一意孤行,以后就是要被写进书里头的大汉奸,大叛徒,遗臭万年的。 “别跟老子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苟团长起身推开了站在他旁边儿叨咕半天的副官,骂骂咧咧的。 “洋人坐江山怎么了?三十年前被拉下台的皇帝还是满人呢!再往前,蒙人还当过皇帝呢!” 苟团长说到一半,皱起眉头,想着还有什么异族坐过华夏的江山来着? 都怪他当时在茶馆儿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的时候,只顾着听热闹,没仔细往心里记。这会儿跟副官争论,都拿不出第三个论据来。 “那不一样啊团长!” 东洋人能跟满人和蒙人比吗? 再说了,就算是能比,降了满蒙的朝臣,哪一个不被人指着脊梁骨来骂啊? “老子看来都一样!” 苟团长抬脚就朝着副官踹了过去,大清早的就给老子添堵,真他娘的对得起给你发的军饷。 “指着建康政府,老子这辈子出不了头,也就是皇军老爷,能给我名利权情。” 副官挨了团长的打,把后头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反正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自己算是上了贼船,要跟着遗臭万年了。 “去把皇军老爷吩咐的事情做了,别跟我这儿闲扯淡。” 苟团长瞪了副官一眼,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从屋里走了出去。 出了门的狗团长得意洋洋,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心里头别提多美了。入了土烂成灰的陆司令也好,什么留洋归来的封西云也罢,老子是打不过你们。 可有了东洋人在暗地里施以援手,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 半月后,运城陆宅。 陆沅君把小公馆让给了母亲住,自己为了让运城的百姓们安心住在主城,不和南春坊界碑处的洋人们起冲突,自己搬回了父亲留下来的陆宅。 学校里已经停了课,中医西医的郎中都被从家里挖了出来,给在轰炸中受伤的人医治,还算是井井有条。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古诗里写的字句,自己真的经历了,才真的明白个中的含义。 许下要给自己来信儿的封西云,让陆沅君等了半个月,也没有打一个电话过来。 就在陆沅君以为封西云糊弄自己的时候,她在傍晚时分,从李副官派来的人那里,收到了一封来自封西云的书信。 难不成是封西云误会了? 自己让他来个信儿,可不是来封信的意思。 不过不管怎样,总归是有了他的消息。双手捧着信封,陆沅君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傍晚时分屋内昏暗起来,坐在里屋的床榻上看不清信封上的字。 于是只好起身,走到了床边,借着尚未落山的日光,小心翼翼的撕开了信封一角。食指和中指伸进了信封里头,捏出了薄薄的一张纸来。 “吾妻沅君,展信佳。” 字如其人,封西云容貌是挑着灯难寻的好佳郎,字也是颇有一番风骨在。 轻轻用指腹摩挲着‘吾妻沅君’几个字,陆沅君继续看了下去。 “先说时候,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半,我住在临时搭起的营帐里,山风吹的它仿佛要塌下来一样。 今天队伍行了百余里,山路崎岖,山风也呼啸似在跟我示威一样。别人都已经睡下了,我却辗转反侧,在被子下面翻滚了数次,仍旧无法进入梦乡。 运城已经是春日了吧?我这里在山中,仍旧是千方积雪,白茫茫一片。林子绵延了十余里,树木高大足足七八米。 我一贯以为自己是个不近女色的人,因着有了父亲那样的榜样,见到女子总是害怕不敢靠近的。 知道我遇见你,就成了一个没出息的,无法离开你的人了。 山风虽冷,山中的景色却是极佳。我心中只有两个念头,一是这样的景色,万万不能拱手送给东洋人去。 另一个是,若有机会,想同你一起来听山风,看朝阳初升。银装素裹会因阳光洒落而变得金黄一片,云雾缭绕,是任何山水画师都无法绘出的绝色。 我写的不大好,不知道你能否想象出我眼下所在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沅君,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