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走上来的是父亲林毅然,低声说:“进去最后看看你爷爷吧。” 季锦明显感觉到林徐行握她的手,抽搐了一下,又归于平静。她不动声色扶住林徐行,与他一起走进了病房。 房间里人也不少,都是至亲,大姑姑坐在床脚,眼睛通红,泛着血丝。 房间开着窗,阳光从侧窗落进来,屋子里开着一盆金边瑞香,给房间染上淡淡的香气,倒把刺鼻的消毒水味冲得淡了一些。 即便精心布置如此,也没能掩盖病房里愁云惨淡的氛围。 爷爷垂垂老矣,明知人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的轮回,但这样的时刻,依然让人肝肠寸断,难以割舍。 爷爷还清醒,眼神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林徐行。林徐行冲过去,爷爷握住他的手,那手苍老而无力,带着微微汗液的湿滑,冰冷仿佛毫无温度。 林居安老爷子开口:“你要过得好好的。”林徐行点了点头。 林居安转头朝季锦伸过手来,季锦连忙也凑上去。爷爷继续说:“你好好陪着他。” 季锦赶忙也点头,轻声答:“我一定会。” 林居安老爷子似乎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对着屋子里的所有人说:“我没了就没了,终于该去陪曦安了,我林家子孙,做人要安稳,做事要踏实。”声音有气无力。“曦安”是林徐行奶奶的小字。 病房里此起彼伏的应答声。 老爷子疲倦地闭上眼睛,这是他最后一次清醒。他持续性地发热,发出艰难的喘息,肺里渐渐有了厚重的咕噜声,之后是偶尔的□□,这位疾病缠身多年的老人终于在当天夜里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这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当夜色厚重到最浓烈的时刻,林居安老爷子终于走完了自己风采卓绝的一生。当医生遗憾地宣布了死亡时间的那个瞬间,病房里响起了一片哭泣之声。 季锦觉得自己冰冷,她第一次这样眼睁睁看着人离开人世,每一分钟都是对病人和家人的一种煎熬,甚至连稳重老道如林徐行,那种疲惫,伤心,绝望,难过,失落,痛苦,煎熬……也一丝不差地显示在了他的脸上。连最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小叔叔此刻都站在墙角,头发蓬乱,脸色苍白,满面泪容。失去亲人,谁能不痛苦。 然而再长的痛哭也总有结束的那一刻,安排后事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所有人急匆匆安排完医院的其他事项,林氏的骨肉至亲们又再次驱车回到林家大宅,商讨后续的繁重事宜。 客厅里人人都疲惫不堪,漫长的熬夜与等待,加上林居安老爷子去世这种沉重的打击,所有人都显得痛苦而憔悴。 “我看葬礼就定在三天后吧。”爷爷的长子,三伯父林毅全出来主持大局。 就在这一片哀痛肃穆的气氛中,林徐行突然吐出了一句不和谐的话语:“我要求为爷爷做尸检。” 满座皆惊! 季锦也是茫然,她知道今天林徐行在等候的过程中,和爷爷的主治医生关在办公室里,谈了很久的话,但是具体谈了些什么,她并不知情。 父亲林毅然是第一个站起来发怒的:“说什么胡话!” 林徐行的面容还有戚色,但并不软弱退让,静静说:“爷爷直到昨天为止,都还安然正常,今天突然恶化到这个样子,我有些存疑。” “存疑!?”三伯父林毅全重重一顿,“这话你说清楚些。” “我找医生谈过,我觉得爷爷的去世不是自然死亡,只有做了尸检我才放心。”林徐行依然很坚持。 最近家里负责爷爷的照顾和用药,都是大姑姑林燕行亲力亲为,林徐行这席话让她的脸色苍白,悲愤交加:“你怀疑我……” “当然不,大姑姑,当然不是你。”林徐行急切地向林燕行表达自己的意思,“如果有,也一定有他人所为。” “可这个屋子里住着都是亲人。”林燕行茫然地望着他,“你是说……”她的眼光在苍白的灯光下,一个一个地扫过去,那半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太过可怕,她顿在原地,没有出声。 “对,我是说,我怀疑就在这个屋檐下,就在我们当中,有一个杀人凶手!”林徐行慢条斯理地说,目光环视全场,似乎一个人也没有放过。他的声音虽然慢,但饱含痛楚。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拿出证据来,否则我不同意。”三伯父林毅全作为主持大局的人,极有威严地说道,“我不能因为你随便的几句话,就让你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对遗体的亵渎,不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