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且死抓着我不放的样子我也就只受过这么一回,而在我同他解释清楚过后,他许是对我心存愧疚,再也没有这样对过我。 有幸,时隔十三年的今天我又见到了,他抓着我,紧紧不放,咄咄逼人的样子比之当年更甚,“这六年你去哪儿了……去哪儿了?!” 第10章 花官,我过得不好 我拧巴了眉头,望着他的眸子,心被酸水填得满满当当。我知道,我完了。 是星火燎原那种绝顶的覆灭。 可我已没有那么多鲜活的七年可以再为他挥霍。 此时他掐着我的手腕,我没有摔倒在地,但手腕痛得不比摔倒在地差多少。我更情愿摔倒在地,因为他这样掐着我,我挣脱不得。心也挣脱不得。 我要如何回答他我这些年去了哪里,难道说我在柳州求学,现在其实已经大有出息? 然而如今的我和过去的我分明穷得不相上下,仅有的进步便是从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变成了一个卖身卖艺的妓子,耻辱,都是耻辱,在他眼里必定都是耻辱。 耻辱到我没有勇气与他对视,只能垂下脑袋,窃窃抿掉唇上艳俗的口脂,再一字一字回他,“好久不见,听说你这些年过得很好……” “我过得不好。”他这样说,为何又在第二句时哽咽了,“花官,我过得不好。” 我木讷抬起头,想要教导他寒暄就是寒暄,顺着话说就好了,哪里需要转折?他这样是在逼我追问一句为何,可我不想听他讲他妻子出远门的故事。 静默片刻,我见他的朋友们都纳罕地瞧着我。他一人独秀,炯炯地瞧着我,像是迫不及待要同我这个沦落人分享他贤良淑德的夫人。 “……我倒是还可以。”我尝试一边挣脱他的手,一边将滑下肩膀的宽衣往上提了提,轻声说,“那,你们慢慢聊。” 我这样说的意思是想让他放手,可他没有,怎么都没有。我很好奇他只不过一双弹琴的手,哪儿来那么大劲,为何我弹琴的手就没有这个劲。且这劲施得越来越大。 我望向他,面露出了那么点难色,“……我得走了。有机会再听你摆谈你的事。”他不放手,我没办法离开。 “去哪儿?”倘若不是昨晚我听过他清澈朗润的声音,我会怀疑他这些年是不是吞煤糊哑了嗓子,他默了片刻,接着问,“去多久?” 他的眼神炯亮,逼视着我,不容我撒谎。 我没有犹豫,“澄娘安排我为几位公子弹琴,我的琴摔坏了,要拿去修一修。修好就回来。” 知识果然使人进步,容先生她诚不欺我,六年私学,我可算出息了些,竟能若无其事地同他聊这么多闲话。 好罢,我欺一欺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就不行了。我的心口胀鼓鼓的,好像生病了一样,苦得厉害。我好想和他说一声,“景弦,我也过得不好。我常常梦到你。” 可他的名字咬在我口中就是不出来,我怕唤他出声之后,眼泪也就掉下来了。 “既然相识,姑娘不如进去同坐一叙。”他那位苏兄和善地瞧着我,“一把普通的琴而已,我们帮你赔了便是,我这就唤人再给你拿一把。” “不必那么麻烦。”他拿他猩红的双眸盯着我,吩咐别人,“开门。” 我瞧见了他怀中抱着的琴,已无反驳的理由。 门锁落下,他不由分说把我拽了进去,将琴递给我。我想我一只手大概抱不住,但他还是没有放开我的意思。 我被迫接住他的琴,抱得不太稳当,有些窘迫地抬头看他,余光瞥见他的好友露出惊讶的神色。 还没有想明白为何,琴弦“铮”地一声断得猝不及防,若不是瞧他这把琴像是有些年头的样子,我险些以为自己其实命中克琴。 以前我常帮他擦拭他的琴,他嫌我擦不干净,又说我袖口的泥土全蹭在了他的琴上,不如不擦。所以,往往都是我擦过一遍后,他还会自己再默默擦拭两遍。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那把琴上的花纹,是青云出岫、灵鹤栖息。思及此,我怔忪着,垂眸看去,后知后觉地发现,琴上花纹正是青云灵鹤。 这把琴是他的命。 我猛抬头,知道自己此时的神色定然慌张又滑稽,“我今晚就有银子了,会把琴赔给你的。或者,你若舍不得这把琴,我出钱帮你重新接弦也行的。你、你觉得呢?”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