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儿合力把路中间给清理了出来,路边的积雪却是没人去管,有些人家墙边的积雪高得都快要挨着屋檐了。 罗用也是冷,这副身子到底还是单薄些,吹了这大半天冷风,腹中又无热食,这会儿身上就一阵一阵地冷,穿着羊绒衣裤羊皮袄子也不管用。 驴车拐过一道弯,不多久便到了牛家的粮食铺子,他家常常会拿些小麦黍米给那会做饴糖的人家,让人帮着做些饴糖放在店里出售,罗用这回去他那里,就是为了买饴糖。 “给我装两包十文钱的饴糖。”罗用进店便道。 “前两日刚见你进城,今日怎的又来了?”那牛大郎就坐在柜台后面的炕头上,原本是懒洋洋倚着,见罗用来了,这才坐正起来。 “今日却是有事。”罗用拢了拢身上的兔皮袄子,这屋里头就是要比外头暖和些。 “十文钱一包的饴糖我这里却是没有。”那牛大郎笑嘻嘻从旁边捏了两张旧纸,那是他家用饴糖从城里一些小孩那里换来的习字纸,这纸张不大,罗用要二十文钱的饴糖,牛大郎就给他打了四包。 “给这么多,你可够本钱了?”罗用笑道。 “本钱应是够了。”牛大郎浑不在意道。 罗用道过谢,给了二十文钱,便匆匆赶去秦记汤饼铺,这时候时间已是不早,等他们回到西坡村,几乎都要到半夜去了,至于家住小河村的邹里正,只好留他在罗家住一宿再走。 罗用去到秦记汤饼铺,见了邹里正田村正二人,一人便给他们推了两包饴糖过去。 “这如何使得?”二人忙推辞。 “非是什么好物,只是几块饴糖,拿回去给小孩儿解馋。”罗用说道。 那二人口里说着三郎太客气,倒也把各自的饴糖给收下了。 这饴糖在本地虽也常见,但寻常百姓连细粮都不是顿顿吃得起,哪里有经常买糖的。原本还因为耽误了一天做活的时间感到可惜,这时候却又觉是占了罗用的便宜。 在罗用看来,这二人陪他喝风吃雪一整天,这点东西还是给得少的。 只那邹里正是个清廉的,那田村正的人品性情他并不十分清楚,东西给得多了,还担心对方觉着唐突冒昧,毕竟这时候的人与后世还是不大相同。 吃过饭食,罗用与他二人一同往城门方向而去,想到前面那漫漫长路,一股疲累感不禁便涌上了心头。 在这个交通落后的时代,人们在行路之中消磨了无数的时间和体力。若是在二十一世纪,这几十里的路程,坐个公交,几十分钟便也到了,身处七世纪,这就是一场艰难的跋涉,尤其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 “郎君,那边好像是罗三郎。”不远处一辆马车挟裹着风雪而来,那赶车人,正是杜惜的仆从谢逵。 杜惜这一日饮过一壶清酒,越发觉着胸中烦闷,便坐着马车出来散心。 他杜家一向能人辈出,门庭显赫,只那内斗着实厉害,别儿个家里头也有内斗,却不似他们杜家动辄就要取人性命。自他伯父杜如晦去世以后,家中境况大不如前,虽也说是圣恩常在,但到底还是淡出了政治中心,家中儿郎想要出仕,自是比从前艰难。 他不过就是想在长安城当个风流郎君,博些名声好为将来打算而已,家中竟还有给他扯后腿的,仿佛只要把他杜惜这个人给踩了下去,他们自个儿便能出人头地一般,实是可笑。 只这散心一事,却也不像先前想的那般好,坐着马车在这风雪里头跑上一圈,身上那点子酒劲很快便散去了,没了热乎气,浑身都觉冷的慌,风雪也没甚好看,于是便又让谢奎把车子往回赶。 “三郎今日怎的进城来?”待行到了近前,推开车窗一看,见果然是那罗三郎,于是笑眯眯便问了。 “今日进城办事。”罗用几人这时候也在路边停了下来。 “可要我送你一程?”杜七郎问道。 “这如何使得?”罗用这话回得,仿佛对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送他们一般,其实人家也就是那么一问。 其实罗用自己倒也还好,田村正看着也是个身体健朗的,只那邹里正到底年纪大些,这大冷的天,就怕他一个吃不住,再给熬出病来,毕竟也有这么大年纪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杜惜笑着便从马车上下来,口里还对罗用说道:“我倒是不碍什么,只我这仆从辛苦些,他最是喜食东坡肉,只常常买不着,你改日与他那留几坛子便好。” 仆从谢逵在一旁听得直撇嘴,他是喜食,可他食得着吗。偶尔买得那一两坛子,大多都进了他家郎君的肚子。 有马车乘坐自然是好事,罗用连忙招呼邹里正和田村正二人上车。 “我与你同行便可。”田村正对罗用说道。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