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听着,同意的便附和几句,不同意的也就当成耳旁风了。这姑娘可不干,甩下茶碗就上前理论。 他们说,炀帝杀兄弑父,霸占庶母容华夫人,阴谋夺位,简直是大逆不道,该遭天谴。 她说他们捕风捉影,拿没有证据的事情乱嚼舌根,没在宫里待过的人,怎知是非黑白,怎知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他们说,炀帝荒淫无道,穷奢极欲,四处搜刮民脂民膏,强抢民女。开凿运河,兴建东都,完全是为了自己享乐。 她却说他们不懂他的抱负,炀帝开凿运河、兴建东都洛阳是为了南北融合,是为了天下一统,这些都有着十分严肃的政治目的,只不过被世人所歪曲了。 他们说,炀帝视民如草芥,役民于水火,根本不配当皇帝,活该断送了大齐的江山基业。 她又说炀帝雄才伟略,心怀天下,只是恃才傲物,太过自以为是,以致落得亡国的下场。可若是没有炀帝的奠基,怎会有如今的武德盛世。 他们说…… 总之,他们说什么,她就反驳什么。 说到最后,他们终于怒了,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动手打一个弱女子,便拿刘老头店里的桌椅出气。那姑娘气性也高的很,无论如何就是要维护炀帝,好像炀帝是她家亲戚似的。他们砸桌椅,她就砸茶具。旁人也不敢上前拉,生怕一不小心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刘老头急得团团转,这家茶铺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若是就这么全砸了,他拿什么养老哦! 几个纤夫砸得差不多了,骂骂咧咧地走了。那姑娘还算地道,留下了一大笔银子作为赔金,刘老头粗粗一算,足够他重新置办桌椅茶具了,心也就没那么痛了。 不过收拾残局总归是一件麻烦事,刘老头这几年腿脚不便,不可走远路,于是便寻思了请个木匠上门先修修看,实在不行就订做几套桌椅,也可省去不少银子。 木匠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生得白净俊俏,虽然已经娶妻生子,但十里八乡喜欢他的姑娘仍不在少数。 午饭过后,木匠赶到茶铺开始工作。刘老头见他勤快,便给他沏了碗茶,顺便闲聊起来,“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木匠答:“我姓言,单名一个京字,大伙都叫我阿京。” “阿京,”刘老头默念了一遍这名字,又道:“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言京笑道:“我本是长安人,后来家中出了些变故,独自一人来京口讨生活。” 刘老头叹道:“小伙子,你也不容易。” 言京嘿嘿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哪里”。他查看过那些碎桌椅,对刘老头道:“老伯,你这些桌椅实在烂得厉害,恐怕修不了了,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说出来都是泪啊!”刘老头叹了口气,道:“前几天,有几个人为前朝炀帝到底是不是暴君吵了起来,吵着吵着,把我这些桌椅全都砸烂了。” “前朝炀帝?”言京微微一愣,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吵架的是……什么样的人?” “几个纤夫和一个姑娘。” 言京停下手中的活计,急问:“什么姑娘?” 刘老头奇怪地看他一眼,但也还是如实回答:“挺漂亮的一姑娘,大概二十三四岁吧,还带了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她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言京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 刘老头大致形容了一番,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哎!” 他话还没说完,言京砰的甩下手中的榔头,箭步冲了出去,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大概是因为太用力的缘故,原本摔成两瓣的椅子被榔头砸成了三瓣。 刘老头满心莫名其妙,望着一片狼藉的茶铺,愁得直叹气。 是谁跟他说这木匠最靠谱的? 好吧,既然桌椅修不成,那先去买茶具总是可以的吧。于是第二天一早,他慢慢悠悠地晃到城里,精心挑选了几套实惠又好看的茶具,心满意足地回到店铺,摆弄起来。 这时,店里走进来一名布衣男子。男子的发梢沾染了几颗露水,显然是坐最后一班渡船连夜赶来京口。他虽衣着寒酸,可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不可言喻的贵气,刘老头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他活了六十多年,还头一次有过这种感觉。 他客气地笑道:“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