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身后的一位妇人忍不住,连声道:“鸢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老太太放心尖儿上疼的,前几天你那样,老太太整日地不吃不喝,在佛堂给你诵经祈福,闹得咱齐府上下差点都要给你陪葬的。现在你好不容易醒了,也该心疼心疼旁人,叫这一大家子安心一些。又在这闹腾什么呢?你二叔特意去杭州请的名医,这眼瞅着就要到了,你又何苦自己请个小郎中?难不成还信不过你二叔?” 这妇人柳眉凤眼,口齿伶俐,齐鸢听下人说过二房和大房不和,此时也拿不准对方用意,便一言不发,只看向齐老夫人。 老夫人面露不悦,皱眉去看二房的卫氏,“你说这些做什么,鸢儿现在正虚着,万一让你气得勾起肝火,岂不是更得病了。” 卫氏没想到老夫人如此偏袒,心中有气,又觉得在小辈面前没面子,讪讪道:“儿媳只是说实话而已,这不是也担心鸢儿的身体吗?他二叔巴心巴肺地去请名医,银子不知道花出去多少,稍等一等又能怎么样?反正鸢儿又不像旺哥儿,要准备县试,整天起早贪黑地争这一两天的功夫。” 齐鸢先前不觉得如何,听到这里,不由失笑。 卫氏嘴上说担心小纨绔,这话却是在戳小纨绔的痛处。只因这位不爱读书,齐老爷为其请了名师开蒙,小纨绔却连四书都记不住,县试年年考,年年空手而归,连卷子都懒得写。 卫氏这话既是暗示齐鸢县试考不过,说不定还不如二房的孩子齐旺有出息,同时又为齐旺抱屈,嫌弃老太太偏心得厉害。 齐老夫人哪能听不懂,有意训斥二儿媳,却又不想当着齐鸢的面,于是把脸一沉,怒道:“你在这瞎嚼什么蛆?”说完将人撵了出去。 待外面消停了,齐鸢才开口道:“祖母过来可是有事?”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遭了大罪了。”老夫人在一旁坐下,仔细地端量着齐鸢,见往日瓷娃娃般的孙子瘦削下去这么多,心疼地劝道,“你二婶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天下几十几百万的读书人,个个寒窗苦读几十年,一层层地筛,一步步地挤,最后朝廷取用的进士统共也就三百来个。剩下的那些不都是落地的?考不好才是寻常事,这有什么好说道的。你爹一心要你改换门庭,光宗耀祖,可他也不想想齐家根上哪里出过读书人?何苦非要为难你?” 齐鸢冷不丁听到这番开脱言论,不由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 难怪原身是那样骄横恣意的性子,齐祖母对他可真是打心眼里宠着护着的。他笑着点点头,等着老夫人进入正题。 果然,老夫人摸了摸他的脑门,随后便温声道:“经书子集你爱学就学,不爱学就尽管玩两年,左右以后你也能继承家业,不会缺了吃喝。这些祖母都依你。但是看病吃药并非儿戏,城西的崔大夫年纪这般小,只比你大了四五岁,能有多少阅历?哪就能救人了呢?再者你二叔明后天就能到,到时候让那京中的太医给你瞧瞧,你也能少受些罪,你说呢?” 其实若论起来,崔大夫的确太年轻了,医术一途,既讲究传承,也要看资历。如果真能请到太医,当然要比崔大夫更为妥当。 可现在齐鸢并不确定那位二叔的为人,也不知其善恶。之前在京城经历的种种,早已让他明白何为人心险恶。齐府既有这滔天富贵,难保族中的叔伯兄弟们是什么心思。 想到自己曾经吃过的亏,齐鸢不禁心下一沉。 老夫人当然是为了他好,可他更愿意相信崔大夫。 其中六分是信任对方医术,另外四分则是因自己被人害过几次,早已如惊弓之鸟。如今虽换了身体,心性却是一时半刻难改的。他宁愿自己冒险一试,是死是活怨不得别人,也不愿把性命交到旁人手里,等候他们的发落。 脑子里的念头千滚万滚,却都是不能跟老夫人说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