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雪庄怔愣地望着齐鸢, 脸颊渐渐苍白, 眼神也渐渐由震惊转为悲凉, 里面似乎是认命般的绝望, 又或者有其他的情绪。齐鸢一时间竟不忍对视,只得微微转开脸,回避开他的目光。 “数月前, 我因缘巧合下,与二少爷换了住处, 我以他的身份暂居齐府。当日被情势所迫,不得已欺骗了大家。”齐鸢深吸一口气。 换魂的事情事关邪祟,为世人大忌,所以他换了种解释,只说自己跟小纨绔因故互换身份。 “此事牵涉较多, 当下还不是坦白真相的时候。但迟兄今日夜谈,情深义重, 伯修于情于理, 都无法替二少爷做出回答。因此如实告知, 万望迟兄见谅。” 他说完转回视线,双眸清澈坦荡,愧疚之色一览无余。 迟雪庄轻轻地“呵”了一声,仍是盯着他。 齐鸢已经捏起酒杯,向迟雪庄示意:“伯修自罚三杯。”说完袍袖轻拢,一饮而尽。 他酒量不好,三杯饮尽后,脸上便染了胭脂般晕出一片红色,眉眼熏然,不由抬手按了按额头。 迟雪庄这才道:“雪花酒是用琼液做底,加以蒸烂的羊腿肉和龙脑,用料昂贵,一盏万金。因此只宜细品,又最易醉人。” 懂酒之人,哪里能牛饮一般连干三杯? 眼前的“齐鸢”的确是不懂酒,也不会饮酒的。 迟雪庄静静抬眸,此时重新打量对面的人,才惊觉这人跟齐二完全不同。眼前的齐鸢眼神锐利,说话时声音字字清晰,语气沉稳,为人更是稳成持重。以前的齐二最爱呼朋华友,喜美食喜华服,嬉笑怒骂全然天真,毫不掩饰。 而眼前的这位虽小心维护他们这帮玩伴的关系,性子却是冰冷疏淡的。这几个月,自己何曾见他大笑过? 王密和崔子明等人,也已经一个月都没能见他一面了。 眼前的齐鸢,对比之下的确不是之前的那个,可是…… 迟雪庄低下头,一想自己今晚的表白,心里阵阵发慌又难受——他一直喜欢齐二,但他在表明心意时,眼里看着,心里想着的却是这个聪颖多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假齐鸢。 “二少爷他……”齐鸢又开口。 “齐二,今晚的玩笑话有些过了。”迟雪庄却突然打断他,“你对我无意,直说便是。我们以前是朋友,以后也还是,我迟雪庄为人坦荡,绝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情。你要是……” 他喉头一哽,顿了顿道:“……你要是还拿我当朋友,以后就不要再说这种话来戏弄我。” 说完蓦然站起,转身走了出去。 这艘布置精美的画舫足有四丈长。迟雪庄为了安静,连下人都留在后面的小船上,此时船身空空荡荡。他迈步出去,船舱中便只剩了齐鸢一个人。 齐鸢被那酒意熏地脸上阵阵发热,头脑却依旧清楚,知道迟雪庄已经明白了事情真相,只是当下有些难以接受。 他心里暗暗叹息,此时雪花酒的后劲上来,齐鸢见后面的小舱室里有布置好的矮榻,索性撑着过去,打算先歇一会儿醒醒酒。 他没料到,自己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天色微明。 醒来时,大舱室里的宴席已经撤了。 齐鸢起床出来,就见迟雪庄坐在一旁,眼前放着一只小泥炉,似乎在生火做饭。 齐鸢愣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迟雪庄。 迟雪庄原本一直在看他,此时却匆匆转开脸,避开了他的视线:“雪花酒虽然醉人,但不伤胃。只是你昨晚睡得早,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估摸着要饿了。炉子里的是甜汤,你一会儿先喝下去暖暖身子,我让船家做点早饭给你。” 此时天色尚早,正是别人酣睡的时候。 齐鸢忙道:“不用麻烦船家了,我等回家再吃。” 迟雪庄抿了嘴,语气冷下来:“你要与我绝交?” 齐鸢:“……” 迟雪庄:“你非要分这么清楚,跟我划清界限的话,这汤不喝也罢……” “我不是那个意思。”齐鸢愣了下,连忙笑着凑过去,“我好端端地怎么会与迟兄绝交呢?” 话说一半,突然想起昨晚迟雪庄放下话后,自己就被酒意笼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