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册子放在一边,继续沾了沾朱墨批阅奏折。要按往常这种时候宋吉早识相的退下了, 生怕搅扰了首辅大人处理家国大事。 但这回,宋吉却一脸纠结的留了下来。他有件额外的事要禀报,可是又不想现在打断大人的正事,便只好先在一旁候着,待大人得空时再开口。 他跟在谢首辅身边这么多年,谢首辅自然也清楚他的作风,这会儿见他赖着,便抬眸瞥他一眼:“还有事?” “有……有一件。” 见宋吉应的吱吱唔唔不够痛快,且这纠结的神情也不像是在说公务,如此,谢首辅也隐隐猜到了个方向。 便问道:“苏家?” 一下正中靶心,宋吉虽觉开口为难,也只得如实禀道:“大人,奴才依您叮嘱,派出密探之时也额外托付了两句,叫他们每日留意一下苏府的动静。结果,自昨日便有苏姑娘的不堪流言传出,竟在市井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忽地将手中毛笔一撂,谢首辅神情严肃的问道:“是何流言?” 宋吉迟疑再三,只觉进退维谷!照实说委实是不登大雅,可捡着轻的说又有撺瞒之嫌。 见状,谢正卿屏退了研墨的太监,既而声色俱厉的逼迫宋吉:“照实说!” 宋吉赶忙跪地,诚惶诚恐的将所知一一道来,尽可能详尽。待他一通禀奏完后,抬头时,却见大人手中正攥着一大团儿纸。 那是……一本儿奏折。生生被捏成了这副模样。 宋吉知首辅大人这次是真动怒了,赶忙请示道:“大人息怒,不如派人去民间制止这些谣言,凡事提及议论此事者,悉数抓起来一一下牢!重刑之下必能震慑,如此好还苏姑娘一个清白声誉。” “悠悠之口,宜疏不宜堵。此事可有查到源头?”在谢正卿开口问这话时,心中已然有了些猜测。 “回大人,这些故事的源头是来自一间酒肆说书的先生,不过这个说书先生和旁人却也不同,是专门儿在那些酒肆妓坊里讲香艳段子的。之前也听说有个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的佐杂官,被人使上银子败坏门楣,将他家中女眷拿去编排成段子供人取乐。” “之后呢?”谢正卿抬眸。 宋吉脸上讪了讪,有些怕讲出口,但对上大人那冷俊的脸,又吓的只得老实说道:“之后……听说那个佐杂官连带着妻女一家三口,在家中悬梁自尽了。民间所谓的‘唾沫星子淹死人’也是不无道理的。” 那册折烂了的奏折在谢正卿的手里被攥得更紧了些,封和底儿的加硬部分被生生折断,边棱锐利处卡在手掌心,卡出一道道泛白既而泛红的深印子。 他尚不知她是否已听到了那些荤话,但想到那一张张臭嘴里念叨着她的名字,他便想将那些嘴一张张的撕烂!连带舌头也割下来喂狗! 宋吉‘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仿佛觉得这样说话能令首辅大人略微息下怒。他道:“大人,探子们也只是在收录民情时顺带着听到的,并未做深究。奴才觉得要不然派人去查查那间酒肆,逼问那个说书先生是得了什么人的好处?” “哼,你以为能使出这阴损下流招数的人,会这么大摇大摆的告诉那个说书的真实身份?” 谢正卿一提点,宋吉也恍然明白了。是啊,这时候能对苏家下手的,想来无外乎那几家,他们又怎会蠢到亲自去这种地方买通打点。其中必是弯弯绕绕,兜兜转转,寻不见源头。 纵是这般,谢正卿心中也已有了眉目。躲在幕后操纵此事的,十之七八就是汪萼! 旁人再不满苏家的解禁,也还不至于冲着个小姑娘下手。也只有汪萼做此事能得一箭双雕的后效,一来打击败坏了苏明堂,二来挽救了自家女儿。将苏妁拖下水,转移了来自市井的恶意。 “不必查了,找人来拟榜,过会儿送至府衙张贴,贴至戊京的大街小巷。”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