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头,永王坐了半晌,终于也抬步走了。 暖阁四处都安静下来,那边厢猫叫声早就没有了,鸟雀声也没有了,左首耳房里的兰郡王早已经坐立不安。 他的面前坐着李存睿,打从永李夫人到来之前,他就已经这么坐在这里了。 李夫人的话让他浑身听出了冷汗,但李存睿的安静更让他无地自容。 忽然光影一黯,李存睿撑着膝自太师椅上起身,转身跟他拱起手来:“多谢寒朝。” 兰郡王连忙俯身:“姐夫言重,即便是姐夫不说,兄长来京,我也是该邀请到府的。只是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我们高家竟欠了二姐姐这么多。” 说完他双唇微翕,还想添两句什么,到底什么也没再说了,只深揖道:“若有小弟效劳之处,姐夫但请直言。” 李存睿深吸了一口气,跨出门槛。 …… 李夫人上了轿,放下来的轿帘把视野一挡,整个世界便缩小成轿厢里小小的一块。 她像石像一样定坐着,忽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而后她抬手覆住面容,慢慢地俯下身,伏在膝盖上。 两肩从轻轻微的抖动到不停地起伏,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却始终安静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直起身,深深地吁出一口气,说道:“起轿。” …… 后门这边,李南风他们也上了马车。 沉默了一路的李挚忽然道:“你先回去,我去跟父亲说说。” 李南风一把拉住他:“你要怎么说?” “自然是原原本本全告诉。我若还坐得住,便枉为人子。父亲身为丈夫,也是应该站出来替母亲讨个公道的!” 李南风闻言把手撒了:“我只怕你这么莽莽撞撞地去,回头反倒要惹得母亲恼羞成怒。” 李挚寒脸未语。 李南风凝眉:“你方才没听到母亲说么?她就是为着避开咱们才来的这趟。 “她那么高傲,高傲到根本不想让我们看到她的任何不光彩的地方,她处处小心谨慎,不肯把高家这些事透露出来,是不愿意撕开伤口给人看。 “她既然这么在乎这些,咱们就不要多事了。要是让她知道父亲把她看穿,她心里不定能扛得住。” 如果李夫人不是太过在乎李存睿,也许就不会在他死后责怪是她这个女儿把她的丈夫给害死了吧? 纵然母女之间有那么多隔阂在前,但也改变不了李夫人是她母亲的事实,改变不了她生她养她的事实,更改变不了自己的母亲被人欺负了的事实。 她跟李夫人母女间的恩怨是一回事,李夫人跟胡氏和胡家的仇又是另一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连她自己都不愿把被陆铭背叛,以及母女彻底闹翻这段诉诸于口,想必李夫人也是如此。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说对前世承受的心理伤痕完全释怀当然是早了些,可是难道面对自己的母亲被欺压,面对她心里确然存在的苦楚,难道还要怀恨相待,冷眼旁观吗? 那她就也妄生为人了! 李挚一拳又捅在车壁上! 红柚木质地极硬,寒冬更甚,一缕血丝沿着他白皙手指流下来。 “母亲有后招的。”李南风毕竟是个四十出头的灵魂,此刻尚能冷静,“方才她说那么多不是多余,永王得知这些,自会回去寻胡氏求证。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