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他的心里好像有把刀子在搅,又好像有许多个声音在说话,有声音说就信杨丑这一把,若他真能劝动那些士兵,岂不是少死了很多人? 又有声音在他心里冷笑,说要是他劝不动,结果又如何呢? 太阳渐渐要落下去了,野王西北两面被太行山所包围,因此阳光散得格外得早,未时刚过便起了风,冷厉刺骨。 残阳如血般泼洒在辕门前,映得士兵们的神情格外阴沉。 他们已经挟持了那些军官,但还没有下定决心南下,毕竟对于这些老实巴交的士兵来说,造反不是一件那么容易下定决心的事。 “再等一等!说不定大司马就回来了!” “他总该给我们个交代的!” “大司马是个好人,他不会对不起我们!” 这样的声音还会稀稀落落地响起,直到远处一队人马来到了营前,为首的正是杨丑。 “杨将军!”有士兵立刻充满希冀地喊了起来,“是大司马派你来的吗!” “他是不是愿意听一听我们的——” “你们这些人!竟还傻站在这里!”杨丑跳下马便开始了破口大骂,“你们岂不知眭固已去调兵,马上就要来弹压你们这些叛军了!大司马纵有心,也不得不舍了你们哪!唉!唉!大司马是我的主君,我不能违了他的命令,但我怎么忍心看你们就这样白白送死!车上是我的家财,你们快快分了去!赶紧跑路吧!” 最后的希望也终于破灭时,那一张张阴沉、愤怒、委屈、恐惧的脸终于变得狰狞起来! “逃?!”士兵咬牙切齿,“是他张杨负了我们,不是我们负他!我们为何要逃!” “我们从并州来到这里,已经十年啦!” “我们的家都被胡儿占了!我们的亲人被杀的杀,掳的掳,张杨不曾带我们回去报仇!” “河内的粮食明明够我们吃的!他偏还要供养朝廷!朝廷!朝廷给了我们什么?!” 从人群中爆出一个尖锐而又凄厉的声音,“杀张杨!” 忽然一片寂静。 天将暗,只有冷风掠过这座营地,用同样尖锐而凄厉的声音应和了他。 很快接二连三的吼声响起。 “杀张杨!” “杀张杨!” 在张杨还不知道军营里发生了什么事时,早有信使快马加鞭地跑到了雒阳城中。 刘晔读完后将这块写了字的丝帛扔进火盆里,略一思索,招手将仆役唤来。 他来雒阳时带了许多财物,现下几乎已经送尽,只留了最后一匣金饼。 这沉甸甸的木匣里附上了另一封信,由仆人小心翼翼地抱出了门。 面白微须,气度文雅的中年文士仔细看完信之后,摸了摸胡须,向那个仆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吕布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做什么事都不得劲。 这可能是从张杨安置了那些溃兵之后开始的,听说他不仅收了溃兵,还安置在孟津城,吕布特地跑过去苦劝了一顿。 但张杨没有听。 “我若是不收留他们,他们又能去哪里呢?兖州残破,冀州数番围剿他们,并州亦为异族所据,奉先,你说,他们该去哪里?” 此时操练已毕,算是难得的休息时间,有十几个士兵正在一间烧得只剩下半壁墙的土屋下,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