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撤离战场,并且尽力将自己这方的伤员抬回去。 有颍水支流绕过战场,正值夕阳西下之时,河水也映得一片殷红。 但当高览策马再向前几步时,他发现河面上映出的光泽并非夕阳,而是一股又一股浑浊而汹涌的鲜血。 有人在翻找尸体时摔倒了,摔在尸体上,但也不以为意。 有的人干脆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尸体走路,于是脚下总是发出黏腻而湿润的声音,但那也并非有意亵渎尸体。 数日之间,这片战场上躺了足有万余人,他们大概第一天还算敌我分明,但现在已经渐渐不分彼此,并且散发起一种特有的,带着腥甜气息的恶臭。 刘备走过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长须髯的中年武将,看行动举止是没有受伤的。 但他那身铠甲已经被血浸透了,从上到下,连靴子都是湿漉漉的。 刘备比他强些,但不多。 这位织席贩履出身的宗室诸侯下意识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血迹,但他并未意识到它们已经干涸了。 凭张郃的眼力,不仅能看出刘备脸上的血迹是什么方向溅过来的,而且还能看出是用什么武器,以及双方当时的距离。 “早闻二位将军之名,今幸得见,足慰平生渴仰之思!”刘备声音很大,也很热情地冲过来了,“河北兵马,果然不俗!” 张郃被他握住手的一瞬,浓烈的血腥气就排山倒海地扑过来了。 这场景是很不适合露出一个微笑的。 但张郃看看刘备那双布满茧子的手,再看看他身后的关羽,终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第405章 方圆十数里,似乎都弥漫挥之不去的尸臭气息,明明是刺鼻的臭,其中又带了一股诡异的甜,只要闻过,莫说再闻到,想一想都会忍不住想吐出来。 尽管冀州军获得了牛酒的款待,但无论将领还是兵士,吃得都十分矜持。 “那就用些干菜吧,”当地的民夫这样笑呵呵地说道,“贵人们若是明岁再来,这一片田野可就肥得了不得了!洒把种子都能长庄稼!” ……于是连碗里的粟米饭也不香了。 虽然不香,但冀州上下所有人神色都轻松了许多。 张郃不用杀人就不说了,高览回到帐中,往行军榻上一瘫,自然有一群校尉偏将凑上来,殷勤地替他脱靴。 “将军数月来辛苦!”他们这样齐齐地奉承,“多亏了将军为咱们指了一条明路!” 高览是个稳重人,但此时也不免飘飘然,鼻子里冷哼一声,“你们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今日那光景,简直吓杀人哪!哪里见过这样打仗的!” “原以为咱们打公孙瓒,破黑山贼时,已经算是大阵仗了,谁能想到南边的人打出这样的架势!真真尸山血海!” “其实要这么看……”又有人声音转小了,“那颜良也真比不过……” “张将军一片苦心谋算,虽不曾对人言,却真真是天日可鉴!”高览睥睨着瞥了那几人一眼,“若不是他领着你们南下投奔刘备,你们想一想,谁能敌得过陆廉!” 于是这一群人又嗡嗡地一片讨好声,靴子是脱完了,可还有人赶紧上前来,想给高览捏一捏腿,锤一锤肩,半点看不出被叱骂奚落的神色。 ……不如说这样一顿叱骂,反而令这些军官更加欣喜庆幸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