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心烦赵老爷买官之事,索性将这种小事吩咐下面的人办。可不知是无意疏忽,还是有意为之。竟没一个人想起来要往梅院送。 这可不单单是篮小橘子的事儿,橘子可以不要,可脸面一定要有。若不然,以后哪个人都敢往赵苑头上爬了。赵汐朝心里很气,她见天色尚早,遂吩咐了下人提着两篮蜜橘,这才扶着凤尾的手,一路浩浩荡荡的往梅院去。 路经几位姨娘的院子,里头的丫鬟、小厮纷纷探头出来观望,议论纷纷: “哎,你们说,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大小姐如今对少爷可真是好啊?” “那可不?今日一大早,我就瞧见少爷去夫人那里请安了!” “真的吗?那以后咱们可得对少爷恭敬些,保不齐以后赵府是谁做主呢!” 赵汐朝充耳不闻,一路穿花过堂来到梅院。她转过头,稍作吩咐,这才提着裙子踏入房内。 入眼仍是一架山水屏风,伸手挑起珠帘就见屏风后头坐着一个人。 赵苑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裳,雪白的袖口处绣了密密一层莲花边,内纹浅蓝色的海水云图。此时此刻,正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案后面。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头摆着厚厚的一沓白纸,左手边压着一块普普通通的雕花镇纸,右手执着小号狼毫毛笔。 他是生得很俊的,眉清目也秀,真真应了书上那句公子气如兰,陌上人如玉。 赵汐朝原先不知什么是气韵,如今瞧见赵苑,才堪堪知晓,出生书香门第的子弟,该是个什么样子。她生在豪商巨贾之家,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金银。二叔家儿子多,个个穿得花团锦簇,一身的绫罗绸缎。身后跟着五六个小厮,成日里吆五喝六,在府上打鸡骂狗,一辈子也就靠那点家底了。 可光有钱又有什么用,旁人明面上畏惧商豪,暗地里还不是啐骂金银铜臭?可话又说回来,若是赵府没钱,旁人只会更加瞧不起。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铜臭书香? 赵苑一早儿就发觉赵汐朝过来了,他也没动,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过一下。他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书页,发出轻微的声响。 桌面上还摆着两张才临摹好的宣纸,上头的墨迹还未干。 赵汐朝屏息凝神,随意望了一圈,这才蹑手蹑脚的凑至赵苑身侧。她眉眼弯弯的,正想吓赵苑一下,两只手才举起来,呈猫爪状,一声“赵苑”还未出口,就哑在了嗓子里。 赵苑抬首,两眼定定的盯着汐朝瞧,一动不动,极其专注,面上连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除却冷漠,赵汐朝真的想不到第二个词。 汐朝嘴角略抽搐,总觉得自己方才暗暗赞美赵苑的词语,其实用的不是很恰当。 公子如兰……啊,其实是目光如炬。 温润如玉也不全然。 这人,看谁呢? 汐朝尴尬的收回了手,顺势理了理额间的碎发,干巴巴的打了声招呼,“啊,好巧,这不是哥哥吗?” 赵苑收回目光,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复低下头,毛笔尖从砚台边上舔过,淡淡道:“不是很巧,这里是梅院。还有,叫哥哥就不必了。大小姐同我关系并不是如何亲厚。” 赵汐朝眨了眨眼睛,心想:方才在我娘那里,你也没说咱两关系不亲厚啊?敢情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讨好你?很好,你猜对了。 她眉眼弯弯,笑眯眯道:“好呀,我听兄长的。” 赵汐朝边说,边坐至赵苑身旁,她将书案上的物品往边上推了推,两手捧着下巴呈开花状,道:“你说的对,说的很好。以前咱两关系的确不亲厚,甚至还有点小摩擦。可是我都改了呀!以后,咱俩兄友妹恭,友好相处,井水不犯河水,你说好不好?” 闻言,赵苑抬头,好看的眉头蹙起,冷眼瞥了汐朝一眼,淡淡道:“你说的话可是真心实意的?” 汐朝拍了拍胸脯,满脸认真道:“绝对真心实意,比珍珠还要真,你若不信,我举三根手指发个毒誓给你听听?” 赵苑轻轻摆了摆手,汐朝立马喜笑颜开。哪知他转过脸来,压着一边的眉毛,重复一句:“兄友妹恭?” 汐朝毫不犹豫,慷慨激昂的大声道:“是!” 赵苑步步紧逼,身形往前略倾,“友好相处?” 汐朝吞了吞口水,大力的点了点头,“对!” 赵苑抛下最后一句,“井水不犯河水?” 汐朝心脏狂跳,总觉得最后一句一定要谨慎回答才行,她轻轻咬了一下食指关节处,巴巴道:“对……对啊!”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