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蝶微微怔然片刻,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走到了长廊边,注视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旖旎道:“你却是个很聪明的人,二入隐界,你知道得实比你的同伴们都多。按理说,我该喜欢你多一些,顺顺利利地放你去拿上人手记。只可惜,我心里更喜欢你心上人多一些……” 心上…… 人? 那一瞬间,谢不臣淡漠又温然的目光,陡然一凝,身体瞬间紧绷,像是一张张满了的弓。 “哎呀,看来再理智的人,在被人戳破的时候,都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知所措呢……” 红蝶的笑声,穿越了重重的烟雨,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却没有一个人能听见。 “我还当你无情魂,能独善其身到最后呢……哈哈哈,真是想不到啊,运命弄人!你和她,真是我在隐界里见过的人之中,最有意思的了……” 她说着,笑着,妖娆地旋转了个身子。 转过脸来,重新面对着谢不臣,于是便看见了他眼底一分一分泄出的杀意,像是化为实质,可他整个人依然巍然不动地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她。 仿佛…… 她要继续再说一句话,下一刻就会有一把剑架在他脖子上。 可红蝶是什么人? 谢不臣越是如此,她越是有一种恶作剧的喜悦。 “啪。” 手指轻轻一捏,便是一个响指,虚空之中忽然幻化出了一枚蝴蝶的红翅,艳艳地。 那蝶翼转眼消散成一片灰尘,却有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展现了出来,像是被水墨晕染的记忆,在褪色之中模糊。 “天下无情之人我见过太多了,但是你这么狠辣果决的,倒是头一次……你在红尘千丈灯中,我便没忍住,看了看你在想什么呢……” 红蝶的声音,显得十分无辜。 她眯着眼,打量着谢不臣,看着他的面色,一点一点地变得难看下来,心里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 虚空之中无数的画面,飞速地闪过。 谢不臣听着红蝶嘲讽的声音,抬起那近乎木然的眼,看了过去。 那是他被无恶五枚黑羽之箭钉在石柱之上,动弹不得,却见见愁人在顿悟之中,丝毫不觉危险到来…… 画面里的那个谢不臣,似乎又是往日那个狼狈的谢不臣。 他忍受着裂心的苦痛,在救与不救之间犹豫,徘徊…… 最终,还是那么一弹指…… 不动铃飞出,画面瞬间破碎。 “啧啧……昔日你曾亲手一剑,杀了自己结发妻子,今日见她遭难,竟然出手相救。” 嘲讽至极的声音,从红蝶口中出来。 “是真的非她手中四枚印符不可吗?你手中有大明印,大可以此要挟鲤君,为你大开方便之门。天下不只她那一条路走……可你依旧选择了她……” 那声音,简直娓娓动听。 谢不臣站在原地,一动没有动。 红蝶轻轻地抚摸着那一只灰毛老鼠,像是抚摸着一只慵懒的小猫儿一样:“你们人,可真是复杂呢……” 她扯开一抹艳丽的微笑,也随之将目光投向了虚空。 画面依旧在飞速闪动。 这一次,却是那最危险的一瞬间—— 大明印崩溃,隐界开始破碎。 地底出现了恐怖的裂缝,石柱轰然倒塌,他的世界随之倾覆。 那个坠落的谢不臣,面上似乎有些很复杂,复杂得让人无法捉摸的表情。 半空之中的见愁,只看了他一眼—— 厌恶,憎恨,快意,怜悯,漠然,还有遗憾。 不能手刃的遗憾。 然后他忽然一笑,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是满怀的算计。 他向着她打开了自己的掌心。 那一瞬间,她便这样,奋不顾身地向着她扑了过来,用力地,朝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啪。 两只手掌交握的瞬间。 他原以为自己心里应该是一种扭曲的快意,可在抬起眼眸,看见她牙关紧咬的坚持,感受到那流淌下来的,温热的鲜血时,那种快意,便如同冰消雪融一样隐没了。 从记忆的坟墓里爬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多到谢不臣自己都难以捕捉。 是谢侯府时,听雨歌楼之上,她被他执着的那一只干净又白皙的手,画过四百八十寺,画过西风照残阳;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