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是与此事没有什么大关联的看客,此刻都感觉到一股凉气冒了出来,几乎立刻就在心里给夜航船烧了三炷高香—— 完了。 夜航船恐怕是完了。 就连曲正风,都有那么片刻的诧异。 随后,他望着左流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审视。 深邃的目光,并不透露半分的情绪。 可在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的时候,左流心中却多了几分别扭。他是小混混出身,对旁人的目光最是敏感。 这目光,是度测,是估量,更带着刀光剑影似的锋锐,似要穿透他的皮囊。 好半晌,曲正风才将目光收了回去,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拜在扶道山人门下吗?” “崖山事,崖山了。” 左流要拜在谁门下,暂且不知,见愁实也不想回答他,尤其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在两人顶着这对立身份的情形里。 “我崖山的事情,实在不劳剑皇陛下关心了。” “……” 这一瞬间的气氛,忽然有些冷。 见愁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半点面子也没有给曲正风,所有人都看着他那一张脸,心里头捏了一把冷汗。 先前那一场豪雨的痕迹,还残留在风中。 冰冷的,夹杂着几分湿润的风,猎猎地卷过了曲正风玄黑的袍角,让上面绣着的金色云雷纹也摇曳起来,模糊不清。 他定定地看了见愁许久,才道:“也是。” 也是。 这一声“也是”,陡然间就藏了许多辨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雅间另一头,一直作壁上观的王却,眉头忽然就皱了一些。 他可不是对崖山昆吾两派恩怨一无所知之辈,更不是从未与曲正风接触过的寻常人,只从如今曲正风这貌似云淡风轻的两个字里,一下听出了点什么来。 叛出崖山…… 他到底为什么叛出崖山,至今还是个不解的谜团呢——不管是于崖山,还是于昆吾。 气氛至此,已经完全僵硬下去。 见愁只觉得无话可说。 当初还在崖山的时候,与这一位“大师兄”或者说“二师弟”,便没有太深的交集,甚至还有点不痛不痒的嫌隙;如今对方已经叛出崖山,成了这明日星海一方巨擘,那就更没话聊了。 眼下擂台三场已经打完,左流的归属也已尘埃落定。 见愁略略思考片刻,便没再管曲正风,而是转向了角落里主持此次悬价的震道人,问道:“按照白银楼此次悬价的规则,崖山出价最高,也已经击败了夜航船派来的三位守擂者。现在,人我可以带走了吗?” 震道人虽在星海也是赫赫有名人物,可这时候巴不得脚底抹油就溜了。他哪里想到在这种气氛紧绷的时候,见愁竟然还转头来跟自己说话? 只一瞬间,全场的目光都跟着转了过来。 他顿时吓出一脑门子的汗,战战兢兢出来回道:“这,三场擂台,的确算是赢、赢了,只要将百万灵石付讫……哦不不不,人您直接带走,直接带走就成!这灵石,不要,不要了!” “这买卖做得……” 在得知左流的身份之后,连灵石都不敢收了! 周围人听了,顿时嘘声一片,可偏偏谁也不敢置喙什么:扯淡,换了是你,你敢收吗? 震道人这回答,看似出乎人意料,可想来都在情理之中。 见愁是不知道白寅到底带了多少灵石来,又是不是真的准备付给白银楼百万灵石,反正她自己是没打算给一文的。 这震道人,倒还算上道。 如此,见愁也就没跟他费什么口舌计较,直接走上前去,割鹿刀一转,便削铁如泥一般将困锁住左流的囚笼劈了开来。 “好了,没事了。” “见愁师姐……” 那原本坚固的囚笼,就倒在了左流的脚边。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见愁,他满是脏污的脸上,那一抹动容终是没有藏住,连着两眼眶都跟着红了一圈。 “没事了。” 见愁又重复了一遍,见得左流这般形状,也觉复杂,可手上却是慢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镇定又从容。 这样的笑,让左流心中一切的仓皇,都隐匿了下去。 他抬了袖子擦了擦自己眼睛,一撇嘴,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是道:“奶奶个熊的,给爷爷我关了这么多天,衣服都臭了……” 见愁一听,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 虽经历了许多的磨难,可眼前这年轻人,还是当初的左流,一身混不吝啊! 白寅虽不知道左流什么时候也成了崖山门下,但见愁大师姐说的总不会有假。他与见愁还不很熟,但这会儿也凑了上来,看着左流的目光里难免透着几分奇异。 “大师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们该回了。” “走吧。”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