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送走他的动作还是很坚决的。 珈以只赁了马车,却没请车夫,自己驾车朝着东极所在的宁州而去。 云哥儿在车里坐不住,趁着午膳的机会也坐了出来,替珈以拿着干粮,让她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掰着吃,偶尔还给她递水囊,免得她噎着。 饶是如此,珈以还是觉得这粗劣的干粮有些硌嗓子。 她从来不愿意委屈自个,吃了这顿,傍晚停了马车就带着云哥儿摸进山林里去猎了两只山鸡,又摸出车里的小陶罐,煮了锅糊糊汤。 接下来几天,基本也是白日赶路,夜晚寻了合适的地方才吃顿好的。 十几日后,他们已在与宁州一州之隔的宣州。 珈以傍晚找了个客栈投宿,沐浴完绞干了长发正要入睡,就听见房门被人敲了几下,极力克制的力道,“阿姐。” 云哥儿只说了两个字,珈以却觉出了不对,猛地开了房门。 站在她门口的云哥儿疼得满脸发白,额上满是冷汗。 折腾了一通,珈以将人送到了医馆,老大夫一看,只说是吃坏了东西,休养几日,吃些素净的变好,还给二人在后院收拾了个厢房安歇。 珈以坐在窗边,看着云哥儿乖乖将浓稠苦涩的药汁喝了,忽就说了句,“云哥儿,拦这几日,你我还是要分别的,你又何必呢?” 他们用的膳食都是同样的,怎可能偏偏云哥儿病成了这模样? 被拆穿了小伎俩的云哥儿这次却比之前镇定上许多,他稳稳地将那碗放在了案几上,转回头来面对着珈以,还能朝她笑,“我只是想试一试,阿姐能不能再为我心软。”他笑里多了些苦涩,“若一次都不敢,我实在不甘心。” 一路上他并不是没有小小试探过,在他看来,报仇与阿姐并没有冲突,他只是不想离开这个他心里仅剩的亲人。 珈以看着他,叹了口气,“我是怕来不及。” 她这话意思不明,云哥儿还待开口再问,忽听得头顶有轻微的脚踩瓦片之声,珈以箭步上前捂住了云哥儿的嘴,和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凝神朝外细听了听,将云哥儿往床上一摁,盖上被子,示意他切勿出来,自己便翻窗而出了。 很快,随着人落地的闷哼声,门外传来了一声暴喝,什么兵器破空而来,“妖女,我兄弟几人从耀州城外追了你三日,就是为三年前我惨死的兄弟们讨个公道,用你的血,来祭他们的在天之灵!” 珈以的声音从屋顶落下,堵在门前,“做了拐卖人口的勾当,耀州城外的河道都不知帮你们填了多少尸首,你还有脸面说什么在天之灵?” 双方交手不忘动嘴,夹杂着破空声不断。 似是来人被打得有些吃力,那最开始暴喝的汉子音调都哑了,“这妖女净堵着门口,她那一路同行的娈童定是被她护在房中,兄弟们快拿了他为制!” 话音刚落,一箭破空而来,扎在了墙上。 云哥儿早在意识到不对时便躲到了屋中角落,他腹泻体虚,只是些微动作都累得满头是汗,在心里真是恨极了自个不懂事的行为。 若他未曾任性拖延,阿姐这会儿就不用如此费力地护着他。 好在这些人未成多少气候,医馆的老大夫心惊胆战地叫来官兵时,珈以已将他们打得半残在院子角落捆成了粽子,朝着那群满脸震惊的官兵只说了句,“这些都是耀州城的水匪,官府告示上每人一百两白银,此处共八百两,请于明日午时前送至医馆。” 那队官兵一脸震惊地带了粽子们走,老大夫又送了跌打损伤药来。 珈以谢过,门一关,先去拔了墙上的剑,坐下卷了衣裳,给胳膊上的伤敷药。 云哥儿方才穿着中衣在地上滚了一圈,这会儿怕脏了床榻,并不往上面坐,只撑着墙背对着珈以站着,待她出声说好才转回身来。 他神情镇定,似是并不好奇珈以为何会引贼人上门。 可珈以原本就打算先跟他摊牌,给他指了把椅子坐着,又将他裹来的厚披风给他递过去盖着,才与他掺着假话说真话。 “我七岁时,家里也遭了横祸,我经人搭救,才捡回一条小命,可救我那人自有事烦忧,将我放在了破庙之中,我高烧不退,遇上了我如今的主上,才算是被救活了。活命之恩,自当相报,我便时时要帮他做些事,这些年在江湖上留下的名声……唔,方才喊我‘妖女’的,应当也算比较能入耳的了。”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