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快步走到正房,出乎意外,徐四爷心情很好的样子,正在看一卷还散发着墨香的新书,两个儿子走进来都没有觉察到。 徐四爷四十五岁,典型养尊处优的世家子,瞻园四位爷,最小的四爷长的最好,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徐四爷出身将门,却偏爱文,不喜和军营武夫打交道;走科举吧,又没有恒心和毅力写八股文,年少时考中秀才,靠着父亲魏国公的恩荫在国子监混了五年,交友广阔,从国子监出来后,时常出去游学,一去就大半年,当然了,游是重点,学只是捎带。 徐四爷只是爱玩乐,四处巡山访友,酒色倒是不沾的,伺候的都是小厮随从,至今只有原配秦氏和继室沈佩兰两位夫人,妾侍姨娘一个都没有,更不用说养外室了,太夫人因此也不太管他,由得他去。 “咳咳。”徐松再三作揖请安,徐四爷都没有听见,只是用心看书,只得干咳了两声,大声说道:“父亲!夜已深了,儿子送您回去歇息吧!” “哦,啊!松儿也来了!”徐四爷从书中回过神来,很是惊讶大儿子怎么出现在这里,不管什么原因,他一生只有这两个儿子,看到兄弟和睦,也很是高兴,一摆手叫儿子们围坐在身边,说道:“今日文会,得了本好书,文笔流畅,情节精彩,一时看入了神,还有好几卷呢,我今晚就不回去了,留在柏儿这里看书。哎,你们也看看,真真是好书,比《西厢》等儿女情长之流好的多。” 徐松喜武,诗文话本都不感兴趣,徐柏倒和父亲性子相似,他从书箱里拿出徐四爷早已看完的第一卷,书名赫然写着《西游记》! 要说神怪的故事很早就开始流传了,通过各朝的话本,戏曲还有说书人口口相传中不断润色增添新的故事,有个叫做吴承恩的读书人擅写此类志怪小说,并以此养家糊口,成名作叫做《禹鼎记》,各大书坊争相刊印,新书《西游记》虽然只写了十几回,但已经在文人圈里互相传抄,已有些名气了。 徐柏说道:“上月有族中弟子带着这本书去族学传看,被夫子没收,当场焚了呢,说这本书妖言惑众,朝廷迟早要禁的,莫要再看此书,免得惹祸上身。” 徐四爷呲之以鼻道:“族学这些年尽请一些迂腐夫子讲学,真是误人子弟,难怪这些年族中弟子都不成气候。等我为你寻到名师,就不用去族学耽误大好时光了。” 徐柏暗自腹诽:别人都是老子训儿子不可看闲书,我们家倒是反过来了。 徐松听了心中暗笑:这话父亲以前也对他说过,如今他都去军营当差了,名师连人影都没见呢。 父子三个一起在灯下读书议论,直到半夜才散,徐四爷歇在儿子的正房,徐松徐柏在书房同榻而眠。徐松夜不归宿,第二日秦氏又大闹一场,当然,这都是后话。 且说沈佩兰姑侄回了院子,沈佩兰先去西厢房看了熟睡的徐海徐澄,到东厢房看沈今竹时,今竹已经沐浴更衣完毕,打着呵欠预备睡觉,今天真是太累了。 沈佩兰说道:“今日歇在我这里,明天就要搬到凤鸣院单住了,怕不怕。” 鱼跃大海,放虎归山,沈今竹巴不得呢,嘴上却说道:“哎呀,我舍不得姑姑,在这里多住几日可好。” “鬼灵精,会哄姑姑开心了。”沈佩兰捏了一把她的小脸,叮嘱福嬷嬷,“脸上该涂的不能少,这张皮还黑着呢。” 凤鸣院离沈佩兰院子不远,就隔着一簇竹林、一个月牙桥,自从上一个主人徐碧玉进宫当了淑妃娘娘,这里有十余年没有新主人了,平日一把大锁守门,小丫头和粗使婆子每月来两次打扫院落房屋、检查有无漏水落瓦。一个月前沈佩兰派人清理打扫,修缮重漆,重新布置一番,部分丫鬟婆子已经住进前后两处的倒座房中,处处温声笑语,凤鸣院焕发生机。 入了夜,院子渐渐安静下来,到子夜十分,连蝉声都歇了,花影重重中,一白衣长发齐腰的倩影穿梭其中,一个小丫头子夜半起夜,见到白影,打着呵欠出去说道:“这位姐姐,虽是夏夜,也不好穿着寝衣在外头,容易得风寒。” 那白影纹丝不动,小丫头子过去扯了扯她的衣袖,白影回过头来,只见此人脸上既无眉眼,也无口鼻,白纸糊的灯笼似的,小丫头子发出一声尖叫,“有鬼!” ☆、第25章 甜咸配性起做羹汤,心机女如愿升品级 一夜无梦,沈今竹睁开眼睛,看着白纱帐上面精致的承尘,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瞻园,昨天经历了太多事情,见了太多人,虽说只在瞻园过了一天,她却觉得过了好久似的,掰着手指头数数时间——唉,离八月十五还早着呢。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