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起身,握住肖祈和月云生的手,“朕知帝王多以死为忌,但朕已过天命之年,已不怨天尤人。如今放不下的唯有这百越的河山。朕知你一路走来的不易,北戎一战后,朕心甚慰。惟愿你今后能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公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体群臣,子庶民,保邦于未危,治之于未乱。” 许久没有讲过这般多话,一番话说得皇帝微微喘气,神色间难掩倦意。他吸口气,深深看了月云生一眼,才继续道:“你二人这一路走来,想必也是不易……”话说至此,皇帝仿佛想起了什么,蒙尘的双目似有水光闪烁,“既能携手,便是上天恩赐,今后不管如何,都别留遗憾。” 肖祈他们看见皇帝伤神的模样,便知道他是想起了萧淑妃。贵为帝王至尊,他竟没有保护好自己心爱之人,甚至连他们的子嗣都这般步履维艰。 皇帝怅然一叹,这到底是他心底最难以释怀的伤痛。 “父皇,您已经尽力,也别过多伤怀。今后的路,便让儿臣来走吧。” 肖祈想起当年承欢膝下,也不胜唏嘘。 皇帝回过神,看着他们二人仁厚一笑,“让淮南王和百里公他们进来吧,我有事要交代他们。”皇帝犹豫片刻,“太子,你和太子妃先回宫吧。” 月云生和肖祈知道,皇帝已经把想要交待的事情都说完了。 “是,父皇。” 他们再一次,深深地朝皇帝行了大礼。 皇帝知道他们的心意,也没有拦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下跪,起身,离开。 整整六年,无数明枪暗箭,肖祈终是走过来了。 他何曾不想把他好好保护起来?不求闻达于世,只求他平平安安长大。 可是,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唯有在他能够看着肖祈的时候,让他经历足够多的磨难,直至肖祈能够独当一面,他才能放心的撒手而去。 而肖祈,他和云竹的孩子,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今后的路,纵使只有他一人,他也相信,肖祈可以走得很好。 皇帝放下了心中一件大事,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肖祈和月云生出去的时候,肖临和百里华安早已候在外头。 皇帝召唤得急,几人只来得及打个照面,便擦肩而过。 百里华安虽已鬓发银白,可仍精神奕奕,步履矫健。 “殿下。”月云生见肖祈站在那儿许久不动,轻轻唤了一声。 肖祈这才回过神,无奈一笑,“走吧。” 月云生知他心中所想:“殿下,好好活着,不要辜负陛下厚望,便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没有说话,肖祈伸手轻轻握着月云生温凉的手。 日光倾城,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暖意抵达不了心底。 未名湖畔吹来的风吹得四周梧桐叶簌簌作响。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他们并肩而行,可没走多远,就听见后头传来混乱地声响。肖祈猛地转身,下意识拉着月云生就朝殿里头跑去。 中途,他们遇见了哈赤,哈赤看见肖祈后便立刻跪倒在他们面前。 心中不祥笼罩,肖祈几次开口,可嗓子却紧得可怕,好半天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倒是哈赤先开了口,他的声线虽竭力平静,却仍忍不住微微颤抖:“太子殿下,陛下……陛下归天了。” 闻言,肖祈一怔,慌乱中竟无意识后退了好几步。 月云生连忙扶着他,肖祈失神地看了他一眼,向来神采飞扬的黑眸竟空洞一片,让月云生看着便觉得惊心:“殿下……” 肖祈悲痛地闭上眼,面色苍白如死。 “太子殿下,请殿下保重,陛下他也不愿见到您……” “阿祈!”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肖祈忽然挣开月云生,朝殿里头冲了进去。 殿里头传来众人压抑的哭声,淮南王肖临和百里华安两人跪在皇帝榻前,满面悲痛。 哭声回荡在宫殿里头,格外凄凉。 而方才还淳淳叮嘱他的皇帝,此刻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明黄色的被褥愈发映衬得他神色憔悴,可唇边停栖的那抹笑意,让他看起来如此安详,仿佛只是睡过去一般。 肖祈缓慢地、一步一步走过去。 “太子殿下……” “殿下……” “太子……” 一路上,跪着的人们都静静为他让开一条路。 “殿下。” 终于肖祈走到榻前,肖临和百里华安轻唤,为他让开道。 肖祈置若罔闻,他缓缓俯身,在皇帝面前,重重跪下。 一叩首,再叩首…… 明明肖祈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这浓重的、无形的悲痛,让众人连呼吸都下意识抑制住。 肖临和百里华安不忍地别过头。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