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埋头在掌心,歇斯底里的哭嚎逐渐殆尽,变成低低啜泣。 她对周遭都无知无觉,我为了保护她,还跟荒山上的野狗帮派打了一架。我赢得精疲力尽,却听见背后仍有响动。 是梁景明走过来,面色苍白,满头是汗,明显看见她才长出一口气。 在这巴掌大的小城,所有人好像认识所有人。但包括万姿爸爸妈妈,他们都在欢庆新的生命,只有他发现她消失了,疯了般四处找过来。 “我没有跟她吵架,真的没有。” 万姿慢慢抬起头,依旧泪眼朦胧,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他却听见了。 “我知道。” 甚至不需要她再多解释一句,他俯下身,把她紧紧揽在怀里,嘴唇熨着她的发顶,抚慰里带着痛心。 “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因为打架打累了,我身体变得很轻,仿佛重回绝育手术,医生给我打了一支麻醉剂。 在入睡的边缘,我抬眼望着他们,兜兜转转顿悟一个道理。万姿其实不需要我保护,她这个女人生命力堪比蟑螂,受多重的伤都能歇一歇,再度站起来。 更何况风浪再大,她都会在他的怀里痊愈。 就这样,以这个夏夜为起点,他们相持相依着,继续走过了一年又一年。 一切正如梁景明所说,慢慢地好了起来,尤其是他们的生活与事业。此后,万姿的公关业务延伸到整个大中华区;梁景明与人合开了间建筑师事务所,他们各自忙得有声有色。 同一时期,他买了一艘船。 在越南下龙湾,他们相遇的那艘船。 又是一个仲夏夜。 天色已经深了,舱体随着海面波澜,有一搭没一搭地荡着,仿佛低回呻吟。下龙湾仍是那片如画山水,不曾改变的,还有船中人。 室内陈设被重装过,吧台区域焕然一新。酒保也换血迭代,是梁景明呈来一个托盘,在万姿温柔的注视下。 椰林飘香,他们一种酒喝了几十年。 他说,给船取个名字吧,反正是送给你的。 她说,叫做Jo。 “为什么。”梁景明笑起来,轻轻与她碰杯。 “你跟这艘船一样,只有我可以上啊。” 挑眉抿一口酒,万姿靠在他肩头。眸光剔透流转,尽是他的面容。 “而且你是我的诺亚方舟。” 愈发勾起唇,明明都不年轻了,他神色却像个孩子,咬到冰淇淋甜筒的最后一点巧克力芯。 而她也是同样的表情。 人生向中后段走,万事已然柳暗花明。他们不像以前有那么多困惑,那么多话好说,可手依旧交握着。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对了,我有个问题。” 一杯酒饮尽,她才慢慢开口。 红唇微张,有种种诱人的潮湿,被酒液润泽过。 “当年在这艘船上,你应该要主动接近我才对,为什么没有先搭讪呢。” “不敢啊,你太美了。” “……” 直球来得太猝不及防,可她接住就舍不得撒手了,只顾低头笑着。 “可我当时还觉得你很镇定,甚至有点冷淡。” “没有,我就是有点呆那时候……其实特别紧张,都害怕你会听见我的心跳。脑子都是空的,就感觉美梦成真。” 害羞又坦然,望进她的眼睛里,告白是涓滴溪流,含蓄而诚恳地,缓缓涤荡着她的灵魂。 “但现在想想,我的确好遗憾没有主动搭讪。如果当年够勇敢,就能早一点认识你了,早几秒也是好的。” “毕竟这么多年,你一直让我觉得很幸福,也很幸运。” “真的是美梦成真。” “人与人是相互的,我也有同感。” 四目相对,她也很认真。 “我的确让你幸福又幸运,你没我不行。” 然后她笑着抬起头,等待梁景明来吻,带着无奈的纵容。 有水声响动,倚在他坚实怀抱里,周遭是更加永恒的碧波青山,以及无垠星空。 爱情和自然都是世界上最珍贵之物,静谧而广阔,亘古得看不见尽头。她一个脆弱渺小的人类,却同时被二者深深眷顾与包裹着,就在此刻。 梁景明说得也对也错。 不仅是他,他们都是幸福而幸运的。 “真好啊。” 气息交融,手指相扣,万姿眼眶却渐渐泛起湿意。她仍和年轻时一样,总会被这种难得的圆满击中。 “现在这种日子,来得太不容易,感觉别无所求了。” 停顿片刻,抬眸与他视线相接时,她的眼泪终究坠落。 “只不过……如果老二还在就好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