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爷,这么久没声音,属下去探探?” “不必。” 雪窝挖得不浅,四五人躲在里面,绰绰有余。 “情况不明,无需着急。” 探子传出消息,阿尔秃厮部首领已被说动,几个万户也是蠢蠢欲动。 明朝给的价钱不低,既能敲伯颜部的闷棍,又能得到金银丝绸,粮食茶叶,何乐而不为。 至今没有做出决定,非是首领犹豫不决,全因部落萨满没有表态。 如果萨满点头,一切好办。拆掉帐篷,抄起刀子就能北上。 若是反对,事情恐将生变。 最坏的结果,阿尔秃厮部不找伯颜部的麻烦,反而抓住说客,送到伯颜小王子面前,当做“效忠”的礼物。 “等到天明,无消息传回,按计划行动。” “是!” 能说动,固然是好。情况有变,照样不乏对策。 距阿尔秃厮部几百米外,另有一支鞑靼部落。帐篷不多,勇士战斗力一般,牛羊数量却相当可观,日子过得相当舒服。 究其原因,只因首领同兀良哈部结亲。 借这层关系,部落之中,盐巴茶叶丝绸一向不缺。隔三差五,还能到辽东互市交易。市得货物不丰,便趁往返之时,劫掠边民村庄,欠下累累血债。 这样的部落,绝对是块肥肉,阿尔秃厮部必然动心。 当然,想引对方出营,必须先放火。 此地远离边塞,风险着实不小。一旦被发现,必会被鞑靼骑兵围困,恐难逃出生天。 “这雪来得可真是时候。” 赵横搓搓手,嘟囔一声,拉紧皮毯,伸手抓过冰粒,扔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得起劲。 “不怕冷死?” 正想再抓一块,忽被身旁人止住。 回过头,赵校尉咧嘴一笑。 “这点冷算什么。弘治十四年,那场大雪才是真厉害……” 为防被发现,众人始终没有生火,只能靠在一起取暖。 顾卿抱着长刀,靠坐风口。貌似闭目养神,实则在侧耳细听,仔细分辨。稍有不对,即会长刀出鞘,锋锐染血。 在京城数年,几乎忘记,草原的风有多冷。 现如今,藏在雪窝里,靠着战马,盯着阿尔秃厮部,难免忆起早年。 第一次做夜不收,便遇鞑靼游骑,同袍坠马,被骨箭射死,头颅被弯刀挑起,血沿着刀背滑落,凝成冰痕。 那是顾卿第一次上战场,也是第一次杀人。 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 算不清,究竟几回同死亡擦肩而过。也算不清,究竟有多少次,半只脚迈进地府大门。 鲜血,呐喊。 战鼓轰鸣,刀锋撞击,长枪折断。 不同于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战场上的厮杀,比拼的是意志,是勇气,是凶狠。 对敌之时,没有仁慈,更不会有怜悯,唯有冲锋,杀戮;再冲锋,再杀戮。直到身死,或最后一个敌人倒下。 这样的顾卿,唯两字可形容:杀神。 被忆起旧日,煞气全开,杀机骤起的顾伯爷盯上,阿尔秃厮部当真是“运气”爆棚。简言之,长生天不开眼,整个部落的霉运集中起来,在最短时间内爆发。 其结果,口吞半斤黄连,苦得泪水横飞,也得拼命往肚子里咽。 部落营帐中,阿尔秃厮首领和萨满盘腿对坐。几名万户围拢在火旁,等待最后决定。 明朝的条件着实诱人,容不得他们不动心。 盐巴,茶叶,丝绸,金银。 只要萨满点头,部落必将丰足整年。 火苗将尽,萨满终于睁开双眼。 苍老的面容,沟壑遍布。嘴唇干枯,浑浊的瞳孔乍然亮起。 片刻后,萨满高举半截松木,大声念诵古老的语言。 阿尔秃厮部首领和万户屏住呼吸,脸颊紧绷。双手放在膝盖,五指收拢,越握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刻,也或许半个时辰。 萨满以松木点地,双目半合,向首领点了点头。 帐中骤起一阵欢呼。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