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姑,从此相夫教子,恪礼守节。当年驸马外任为官,公主携儿带女乘驴车追随赴任,途中一切从简,不打扰沿途州郡官民。婆婆生病,她衣不解带亲自照料,奉粥饭汤药必尝而后进——所作所为比照的都是列女传。 可见淑妃是如何教养女儿的。 十二公主和她同母,品行自也无可指摘。娶一个贤公主,何止不会沦为笑柄?娶到如六公主那样的妻子,还不知羡煞多少士大夫。 而令狐家和天家世代联姻。令狐晋是公主之子,他的儿子娶公主,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亲上加亲,也不会像旁家那么突兀。 ——毕竟是亲儿子,在做决定前令狐韩氏也考量许久,不会害他。 令狐十七听他阿娘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又问,“阿娘可知道阴丰吗?” 令狐韩氏还真没听过。 令狐十七又道,“他是光武皇后阴丽华的侄儿,娶了阴丽华的女儿郦邑公主。” 这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令狐韩氏还真不知他有什么事迹。但一听也是尚主之人,便已警觉起来——她还是了解她儿子的。 令狐十七想了想,又问,“班始呢?阿娘也不知?他是定远侯班超的孙子,娶妻阴城公主。” 连说两个人,令狐韩氏都不知道。说第三个人时,令狐十七便故意降了降难度,道,“……韦正矩,阿娘总听过吧?” 令狐韩氏听这名字,便知是京兆韦氏的子弟——韦家和令狐家一样,都和天家世代联姻,族内娶公主者不知凡几。但令狐韩氏知道她这儿子的性情,肯定不会说些善始善终的。她不想顺着令狐十七说,奈何真想不起,只好问,“他怎么了?” “也没怎么。”令狐十七抿唇一笑,“他娶太宗女新城公主为妻,待公主不大好。公主急病离世,天子疑是韦正矩所致,诛杀一人,流放他全家。” 令狐韩氏:…… 令狐韩氏怒不可遏,她猜到令狐十七定然要说些婚姻不幸的例子,不料他一开口就说了个谋害公主连累满门的。 “莫非我让你尚主,你便要杀人不成?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令狐十七却不急不躁,“韦正矩也未必杀了人。只不过夫妻之间若互不喜爱,彼此迁就时难免就不大甘心,良配不成,久之必成怨偶。一旦一人有什么不测,另一人纵使没做什么,也必定会被迁怒乃至怀疑。阿娘知道我,我这个人平生什么都不会,唯独会我行我素。公主要是心宽体胖,忍得了我胡作非为,也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我郁郁不得志。可万一公主敏感纤细,郁郁不得志的是她……” 令狐韩氏怒极反笑,“谁还没我行我素过?你以为你凭什么能我行我素?” 令狐十七没答话——他当然知道自己凭什么,不就凭投了个好胎吗?若他生在贫穷低贱之处,今日所享用之种种,自也同他无缘。 令狐韩氏沉了沉气,不想因一时愤怒而说出不可挽回的话来。 但想到自己所经历的种种,看到儿子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心中火气便蹭蹭的往上涨。 “不娶公主也可,我只问你——待你阿爹百年之后,你打算如何谋生?” 令狐十七稍愣了愣。 ——他从未想过。或者该说,他从未意识到父母将有一日离他而去。 他和云秀不同,虽也修仙,甚或已有无数人苦求一生也无法修得的道行。可他其实并未将修仙当毕生追求。他修仙,甚至没那些王公贵族炼丹来得用心。就和闲来无事看看书、养养花,召集乐班子演奏一下自己复原的古曲一样……只是顺势而为。因云秀在修仙,故而他也修一修,免得云秀“遨游三界”时,他“眼花齿摇,昏惨惨黄泉路近”。修不修得成都可。 他对世间万物的追求,都只在“顺便”的程度。就连他家的富贵,他所持也是有则享之——反正不是这个烂人享之就是那个烂人享之,无则安之——这样的世道里这样的富贵,急破急灭才是天理昭彰。 可是,唯有父母的生死,不能轻易看破。 ……原来父母会有百年之后,原来这一天已近到会让她阿娘脱口拿来问他的程度。 也直到这一刻,令狐十七才知自己对“世事无常”也并不是那么豁达。 令狐韩氏却以为他茫然,是因从未想过如何谋生。 便问,“你以为若无你阿爹在,这偌大郑国公府,真有你我母子的容身之地?待你阿兄袭爵之后,你又将往何处安身?”又道,“若你肯读书上进也可。我即刻便去求你阿爹,荫补你做个小官儿。若耐得住清贫,或侥幸你阿爹能活到七老八十,也能升到不必求人的级别。只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