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一点一点从床上爬起来,挪到浴室里,几分钟后,水声哗啦啦地响。 隔着厚实的墙,江水能清晰地听见水龙头关上的声音。紧接着,杨梅走了出来,看也不看他,极疲惫地弓着腰,屁股则顶在窗台上,仿佛没了那窗台,她就要失力掉下去一样。 “你和我一起回去吧,明天,明天就买票。”她轻轻张嘴。 “……” 他站在那里,也没什么动作,沉默着,仿佛没听见她说的话。 杨梅知道,他当然是什么都听见了。房间里很安静,她想,这时候,就算是一只蚂蚁在地板上爬,也能听见虫行的足音。 他只是不愿意回答而已。就像大部分时候一样,不想谈起某件事情,就保持缄默——他家里的事情,他大哥的病情,他在北京的工作。 冷飕飕的风里,杨梅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你不够坦诚。” “我没有骗你。” 他试图辩解,但被杨梅识破:“你没开口,你一开口,就会是谎话了。” “……所以我不会说。” “可是我要你说。” “……” 他又一声不吭了,黑暗里,杨梅想看清他的表情显得有点困难,努力瞪眼去看,脑子就会疼。还有腰,她的腰疼又发作了——只是倚着窗台,稍稍动作一下,腰部就像割断了似的格外疼。 “嘶——”她轻轻地抽气,这时候特别想念家。北京的一切都令她感觉陌生,好像连站着都手足无措,很不安心。 江水几步走过去,对着月光,眯着眼:“腰还痛?去看下医生吧。” 手伸过去,想抓住她的肩膀,被轻轻拂掉了。她没看他:“我还在生气。” “……我知道。” 顿了顿,他又靠近一点,拢住她,她就在包围里面挣扎。他的力气大许多,真要困住她,她就没有一点办法逃脱。 久而久之,她自然就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却不想靠他太近,于是直起腰,往后仰去——“嘶——”腰又剧烈地疼了一下。 “明天就带你去看医生。”他说,搂在她身上的手臂收紧,想把她往自己这边带。 “我不要看医生。”杨梅皱着眉,往后一点,江水用点力气,又把她拉回去,她又说,“你不要总拉我。” “好,我不拉你。”他把手松开,五指张开,抬了起来,好像做了投降的动作,“那你自己到床上去。” “我也不要去床上。” “那你要怎么样。” “我要回家。” “……”江水盯着她,半晌都目不转睛。 终于——他回身快步走,走到门口又折返,然后又走向门口。他在烦躁地打圈,如果此时有灯光,就能看清他僵硬的背脊和捏紧的拳头。他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好像都紧绷着,极力忍耐着什么。 烦躁到极点,他很想赌气地说——“好,那你自己回去好了。” 但这明显不可能,因为她想要他也跟着回去。 杨梅说:“江水,你过来,我们心平气和地聊一下。” “……”江水脚下一停,原地不动了。他不想聊,现在很晚了,他很累,不仅是身体,还有精神。如果聊下去,这个房间会变得更加沉闷压抑。 “江水。” 他依旧没动,背着身,也不愿意直视她。 “江水……” 后面的话,被手机铃打断了。 江水的手机,红头发打来的。 杨梅沉默地看着江水接电话,挂断以后,他转回来,说:“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里?” “医院,李云好像出什么事了。” “医院有医生,你去有什么用。”她紧紧盯着他,“而且我们在谈事情。” “就不能迟一点再谈么。” “你就不能迟一点再去么。” “不能。” 江水紧抿着嘴,神色阴翳。 “我必须马上去,她是因为我……”说起这个,他越发懊丧。 杨梅无声地笑了笑:“你就不会内心不安吗?” 他蓦一抬头,咬字很重:“就是因为不安,所以我要去。” 杨梅收了笑。 他没听懂,她的意思是——把她丢在这里,他内心怎么不会感觉不安。 “杨梅,不管你怎么想,李云是我的贵人。我在北京混,她是领路人。是她挖掘了我,我这么做纯粹是知恩图报。” 杨梅面无表情地点头:“哦,原来是李云带你非法赛车的。” “对。”像是破罐子破摔,他全部承认了,接着,他语速很快地说,“我去医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