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姐仿佛听到了自己吞口水的声音,眼睛却直直地瞪着男人,看着他把菜放在餐桌中央,然后继续往厨房走去。 到了门口时,似乎才发现她一直呆愣地站在卧室门口,不禁回头,冲她笑道:“快去刷牙,我煮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鱼,冷了就不好吃了。” 没错,也最喜欢吃红烧鱼了,还是烧得有点轻微糊的那种。 因为小时候,母亲有时放假回家,就会给她烧那道菜。 但她在外面的时候,都是吃厂里的大饭堂,或者街头快餐外卖,狭窄的工厂宿舍,连衣柜都摆不下,何况是厨具。 太久没下厨,母亲的手艺生疏了许多,又想要煎得香一些,以至于每次都是糊的。 但她和弟弟依然吃得十分开心,仿佛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这样的幸福味道,一直延续到弟弟出事前。 弟弟出事后,母亲再也没有烧过鱼,甚至都没再给她煮过一顿饭。 那个曾经艰辛,又温馨幸福的家,不复存在了。 可不知怎么地,当符蔚第一次在她这里下厨,烧出一道红烧鱼时,她当场就哭了。 当然没有当着符蔚的面哭,卜一闻到那带着烧焦的香味扑鼻而来时,她扭头就冲进了厕所。 哭得像头狗。 多年来尘封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就像是揭开烧开水的壶,热气从盖口噌然腾出,源源不断,转瞬在周围弥漫开滚烫的水汽。 那天符蔚站在门外道歉了许久,以为是自己烧得太焦,那味道刺激得她不舒服。 女人虽然转身很快,依然让他捕捉到了蹙起的眉头,以及隐忍又不太自然的表情。 朱姐只说是胃不舒服,却把符蔚端回厨房的红烧鱼拿出来,一个人吃了个精光。 从那以后,每次符蔚下厨,只要时间和材料充足,都会做红烧鱼。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你做的红烧鱼吗?” 朱姐缓缓上前,站在厨房门口,目光擦过男人的手臂,落在厨房柜台上那盘正冒着热气的红烧鱼,轻轻问道。 符蔚没有回答,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认真和专注。 以前他以为是女人对自己有好感,爱屋及乌,所以也喜欢吃他烧的,微焦的红烧鱼。 因为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朱姐几乎不碰这道菜。 但现在看她的神情,他有些不确定了。 “小时候我妈妈每次回家,都会给我们做一道红烧鱼。她很少下厨,不懂掌握火候,所以每次都会烧焦。” “可是我跟弟弟都吃得津津有味,喜欢得不得了。” “我还跟妈妈学过,爸爸说做得比妈妈的还好吃,而且没有焦味。可是,我和弟弟还是比较喜欢吃妈妈做的。” “我曾跟妈妈撒娇,要吃一辈子她做的红烧鱼,可是……” 朱姐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 她眼睛望着客厅的一角,目光却没有焦点,仿佛在看向比墙壁更遥远的地方。 符蔚没有接话,只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听她接着说下去。 “从弟弟出事后,妈妈就不再做红烧鱼了。她也不准我做,到后来甚至不让我一起同桌吃饭,说看到我就没胃口。” “再后来……她不能容忍有我的存在,我就出来打工了。那年我十六岁……” 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别人还在父母怀里撒娇,闹着脾气,她却只身一人离开家乡,独自在大城市里流浪,打拼。 事实上,那根本不能说是打拼,因为她所有的努力只有一个目标,填饱肚子,活着。 弟弟的去世,让她体味到了什么叫死亡。 那是一个人真正的离开,消失。 她不想,也不甘心。 符蔚看着她,女人脸上表情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而且剧情平淡无起伏,以至于连说话声音都是那么地平缓,没有波澜。 可是看着这样的她,他的心却像是被什么给狠狠揪住了般,有股酸涩的液体,不断涌出,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先吃饭吧,鱼凉了就腥了。” 见她久久不再说话,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符蔚接过话,并将厨房里的那盘鱼端了出来。 鱼身上已经没有再冒热气,但盘子还是热的,肉并没有起凉。 朱姐这才收回眼神,仿佛从一个星空遥远的地方,终于回落到地球现实中。 看着眼前色泽良好,微微有些焦黑的红烧鱼,她一如既往地食欲大开,筷子最先伸向了鱼肉。 跟往常一样,符蔚只是陪着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