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口气,她听阿娘提起过,程家祖上少有善终的。这样一家人,既让人可怜,又让人可敬。好在程诩已经留了后,可江芸香就可怜了。独自带着孩子回到娘家,也不知怎么个结局。 又过了几日,程诩还是不知所踪。何子晖已经帮着嘉台县令处理完海盗后事,决定启程回清城。他毕竟只是替太守办事,办完事还是要归家的。 程让短短几日消沉了不少,他原以为找到大哥不过是时间问题,如今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概率问题,更大的概率是根本找不到。 难道真的尸骨无存了吗?他垂着头无比沮丧。 何子晖静静地看着那少年郎,曾经朝气蓬勃如烈火,稍微靠近点便要灼伤了人。眼看着日头西垂,他出声道:“阿让,该回去了。” 程让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站起身来,沉默地跟在他后头。 回去那日,海上又起了风,浪头很大。不过天气还好,不曾下雨,日头暖融融的,正适合出行。他们来时走的是水路,顺着清水河而下,快得很。回去时却不行了,只能骑着马乘车驾往回赶。何子晖是文人,不善骑马,只能乘车驾,程让就骑着马护卫在他车驾旁。 以前跟着父亲来去时总觉得这路程太长,恨不得一天就到,如今他看着不远处的城门,只想在城外待着。侍卫们赶了几天路,堪堪在落日前到了清城,正劳累着,哪里能注意到一个少年郎的心情。 阿沅经绿罗提醒才知道程让今日归家,她犹豫了下,只让人以大哥的名义送了点东西过去。这几日阿姊与江芸香的往来愈多,她看在眼里,总觉不妙。趁着今日阿姊在家,她想找阿姊聊聊。 林泠听了她的来意不由得失笑,“哪里值得你专门跑一趟,我和程家嫂嫂不过谈得来而已。程大哥生死未卜,我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阿沅知道阿姊这是心善,但是她还是有顾虑,“阿姊你当年是不是差点和程大哥定亲?”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们曾经是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年少的情意或许不深,但却有那么几丝“源远流长”的意味。 林泠笑得更无奈了,“这是哪跟哪啊?不过就是当年走得近了些,那时我才六七岁呢。我们两家之后没什么往来,所以你不知道这事,其实不过就是阿娘她们的笑谈而已。何况,”她敛了神色,眉间带了忧虑,“程大哥如今……” 一说起这个,阿沅就不知道如何回话了。大概满世界只有她一人知道程诩的尸首一直没有找到,江芸香还回了娘家,依江太尉的权势,断断不会让她在夫家守寡。这也是人之常情,可她就怕人还有私心,程诩的孩子也被带走了,这可是程家的嫡长孙。 清州程氏以军功起家,子息薄弱,万万不能断了传承。 何子晖带来的消息不好不坏,林太守思量了会,写了封奏疏,让人连夜呈了上去。看样子程诩已经是凶多吉少,原本一直找不到尸首,还留存着侥幸。可过了这么多天,那几丝侥幸也没了。 将军府上挂起了白幡,程将军也从京城赶了回来。皇帝因他战功赫赫,赏赐了黄金田宅,还想给他封侯赐爵时被人阻了回去,心里正有些不爽快,听说他中年丧子后,干脆给程诩追封了个将军。皇帝近年来行事愈发随心所欲,尽管这追封不合规矩,也无人敢驳。 这场丧事过后不久,江芸香就带着孩子回了京城,由程让一路护送。阿沅跟着林泠去城外送行,江芸香给林泠递了个锦盒,“这是我给你大婚的贺礼,我如今不太方便出门,只能在这给你了。” “多谢。”多余的话不好说,惟愿你此后平安顺遂。 阿沅这边却是她给程让准备了点东西,细细叮嘱道:“路上不要喝酒,喝酒对身体不好。别急着赶路,江姐姐还带着孩子,让马车稳一些……”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老母亲一样,生怕自己的熊儿子在路上闯祸。 程让一直听着没反驳她,等她说了一大通,才点点头,摸摸她头上的飘带,“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他的话音冷淡而克制,动作却又透着亲昵。阿沅一愣,若在往常,程让绝不会如此,他说话时嗓音会不自觉拔高,而且他虽然偶尔行事大胆,但对着她时的举止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她突然觉得,程让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风风火火、行事张扬的少年郎了。 也不知是好是坏。 行程不好耽搁,程让一行人很快就走了。阿沅看着他们的背影,难得有几分惆怅。 如今已是四月末,没有几日就是林泠的婚期,按理说她应该少出门,可江芸香要回京,恐怕往后都难以见面,她这才带着妹妹出来送送。 她们转身准备往回走时,正好瞧见不远处柳树下站着个人,目光直直望着这边。阿沅一惊,下意识去看阿姊,却见她面色了然。 “无事,你先回府,我找他说说话。”林泠安慰地拍拍她手,往柳树边走去。 阿沅看那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就沿着小径往原上走,竟然连侍女护卫都不带。她往前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