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被邀请的大臣们陆续入宫。少傅周泉光因着近期的肠胃不适,在到达苏德王子办婚宴的芷卿殿时,已经几乎是人人入席的时刻了。他左穿右钻,终于在人群中望见了清静自酌的陈聿修。 并非是因为他眼力有多好,实在是,陈聿修身旁一左一右的席位皆是空闲。在整齐划一的席列上分外明显,想不看到都难。周泉光大步走上前,笑着招呼道:“还好有陈兄留位,我就不用担心没地方坐啦!” 陈聿修抬头望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并没多说什么。 周泉光一屁股坐下,顺便揉了揉不算舒坦的肚子,瞟了瞟另一边的空位,奇道:“陈兄,那边也是你留的位吗?” 陈聿修放下酒杯,目光低垂:“是啊。” “咦,谁啊,竟比我来得还晚?” “不,”陈聿修抬起眼,凤眸微微眯起,看向前方,“她已经来了。” 不远处的席位上,世子和郭临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话。二人容姿上等,身形玉树,坐在一堆年长官员中甚是醒目。世子身边还坐着个娇小儿郎,一身厚重的男装裹着窈窕纤体,正是女扮男装的昌荣郡主。 隔着重重灯火,三人面目看得不甚真切,但周泉光还是能隐隐觉察出那并不是什么笑颜。想也是,苏德那样咄咄逼人,既无耻又卑鄙,结果他们还不得不来参加他的婚宴,自然郁闷。周泉光心中对郭临多少有些敬佩,他有心套套近乎,便对陈聿修提议道:“陈兄,我瞧着郭大人的身边还有两个空位,咱们不如坐过去?” 陈聿修微微一愣,忽然自嘲一笑:“好。” 郭临一面听着世子闲话,一面思考着德王的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对周遭的一切,都有些漫不经心。直到她注意到一双熟悉的暗纹皂靴站在眼前,她缓缓抬起头。 这还是十天以来,陈聿修还是头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到她的目光。 周泉光笑嘻嘻地和三人打完招呼,拉着陈聿修在郭临身边坐下。也只有他这样天生奇粗的神经,才能坐在暗波涌动的二人中间,也没有感到任何微妙的气氛。他侧着身,一本正经向郭临讨教:“郭大人,上次我回去演练你比武时的招数,有些许地方不明,可否请你指点指点?” 郭临淡淡地收回视线,低头望向自己手心的茶杯:“无妨。” 浅褐通透的茶水,就着桌案前的莹莹灯火,印出一个冷漠冰凉的脸。郭临暗叹自己不争气,以往尚能做个虚假的笑容应付,今时今日,却偏要如此任性地放任这种惨淡的表情被人瞧去…… 其实,她也理不清听到他坦然说出“这是臣应当做的。”那一刻时,究竟是何种心情。 说到底,无非又被人骗了一次,好歹还比赵寻雪的强。至少她从未许诺过陈聿修什么,而他也还没真正害到她的头上…… 郭临抬眼望着滔滔不绝的周泉光,努力地忽略那道熟悉的视线。一丝浅淡的悲凉莫然划上心头。 哪怕你与我之间,清晰如泉光这般明白的有所求,也比骗取我信任要好啊…… 周泉光讲完一大长串,口干舌燥。刚舒了口气,等待郭临的回答,就听周围一阵冲天的喝彩声。他茫然四顾,还是郭临拉了拉他,指向殿门口。 绛色公服的二位新人缓缓入内,两排漠北武士,身穿喜庆的红衣,跟着新人的队伍移动。双手抬起,拍击着一种形状奇特的肩上鼓。鼓声合着礼乐,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可惜郭临等人,都没这个心情去欣赏,周泉光望了一眼也就兴趣索然地坐回位上了。 公主送入了新房,殿内在些许的平静后,重新慢慢热闹起来。郭临下了几次筷子,然而佳肴在口,却味同嚼蜡。她默默放下筷子,这等烦闷的感受,哪怕是口中涩人的酒水也不能缓解。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郭兆尹吗?”一声刺耳的调笑传入耳。郭临冷冷地抬起眼,看到被众人簇拥着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