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弈惊道:“怎么会呢?出了这样的事,你的家人,男友……” “他们都很好。”叶乔打断他,“你不用觉得良心过不去。你不能接受她,抛弃她,都有你自己的理由,没必要因为别人犯下的错,觉得自责。” 沈弈怔怔道:“那你为什么要……” “因为我最爱的两个人,都欠过一笔债。” 她说:“我替他们还。” 杨城的正月里下了几场大雪,年关萧条地过去。 转眼柳枝抽出新芽,池塘栖居暖鸯,春去夏至,风荷一片。 半年里,叶乔因公众形象损毁而造成的经济纠纷一直没停过。从商业合作、代言广告、电影制作等方方面面,周霆深一手替她料理。阮绯嫣经过诊治,脑部创伤已经痊愈,只是眼睛失去了光明。花季妙龄的少女陡然失明,陷入自闭,整日整夜地不发一言,周家一直出面照料她的起居。徐臧的病情在叶乔入狱后愈发险恶,周霆深时常会去探望。一开始两人都有打不开的心结,久而久之,经历几番生死关头,徐臧反而放下旧事,能和他平静相处。 一眨眼,到了叶乔出狱的日子。 历经长久到摧人心肺的期盼,果真到来的这一天,却显得太过平凡无奇。 梁梓娆走进周霆深的办公室,把他手里的文件抽走,说:“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周霆深拉回一页纸,在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盖完公章,才将一切杂物都锁进抽屉,起身道:“我去接她。下午请半天假。” 梁梓娆看着他的背影,好气又好笑,他什么时候按时上下班过! 他平静地走进电梯,下达车库,走向座驾的脚步却不由得加快。 深蓝色的卡宴疾驰在杨城的高速公路上,车胎和柏油地面高速摩擦发出的隆隆声掩盖过世界的一切。 直到临近那扇大门,才仿佛近乡情更怯地缓了下来。 叶乔从高墙铁门中走出,眉眼素净无妆,曾经秀逸的三千青丝变成了干练的齐耳短发,穿着简简单单的一件棉t。早已守候在大门外的媒体一拥而上,闪光灯密集如潮般响起,记者高亢的声音此起彼伏,叶乔一直保持沉默。周霆深踩下油门加速,将人群冲散,在叶乔面前停下。 惊慌的人群镇定下来,有摄影记者举起相机拍下这一幕。 周霆深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向叶乔递去安静的一眼。 叶乔站在原地未动,眼眸清澈干净,迎着他的目光。良久,才慢慢坐了进去。 凌厉的车尾一摆,扬长而去。 周霆深甩开追拍的娱记,问:“去哪里?” “不想回家。”叶乔看着茫茫前路,说,“听你的。” 十五分钟后,周霆深停在了伍子的会所门口。大厅里的迎宾人员已经换了一拨,高挑的侍应小哥戴着领结,帮他们向伍子通禀。伍子迎出来,哎唷一声:“深哥没跟我说今天嫂子要来啊……你们几个,让厨房多做几道菜!今晚给嫂子接风了!” 一番寒暄后,两人进客房休息,却相顾无言。 “我去洗个澡。”她的语气稀松平常。 半年的时光说长不长,却营造出无形的距离感。叶乔想要洗去那个地方的味道,洗去这半年来的残缺,可是脑海里他更换的发型,崭新的衣物,都让她意识到分离的存在。 花洒的声音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周霆深想收拾出一个合适的心情面对她,却是徒劳。 阮绯嫣带着哭腔的声音回响在他耳边——“我对她说,是她欠我的。我只是想让她被拘留,被人怀疑,名誉尽毁,没有想让她真的被判刑……只要她自己肯澄清,靠你们家能请到的律师辩护,肯定不会这么严重!是她自己不愿意说!” 旁人也许不明白,可是他却知道。 她在为他赎罪,可是却让他更加罪孽深重。 等到叶乔出浴,周霆深这才有时间,好好地看看她。 下巴尖了,早先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又瘦了回去,发尾被剪断的地方泛着刺人的光泽,仿佛根根扎在他心上。 叶乔发现他的目光,轻轻靠近,抱住他的腰:“没关系。” 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沉沉道:“你来了就好。” 失去曾经奋斗的一切,事业,名誉,半载的自由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