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子虽寻常,但戴在你头上就是显得比别人好看。” 见他小小年纪就如此懂得恭维女孩子,紫芝不觉莞尔,半是喜悦半是羞赧地说:“谢谢你了,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说我戴这个好看呢。” “我记得,阿娘留下的妆奁里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花钗。”李俶一笑,眉宇间却透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忧郁与落寞,“只可惜她走后没多久,所有的东西就都被王妃扔掉了……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阿娘还活着,她戴上这支钗子,肯定也和你一样漂亮。” 紫芝默默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撕扯了一下。又是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可怜孩子么……哪怕贵为王子皇孙,在不得不与至亲之人离别的时刻,他心中的苦定然也是与她毫无二致的吧?想到此处,紫芝几乎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花钗递给他,温柔地说:“既然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 “送给……我?”李俶却是一怔,这十二年来,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主动送礼物给他。不是宫中嫔妃命妇们的赏赐,也不是家里侍女婢妾们的逢迎,仅仅是一个少女出于温柔善良的本心,送给另一个少年他所喜欢的东西。 “是啊。”紫芝微笑着点点头,隔着牢房的铁栅栏把花钗塞到他手中,“这个呢,是为了答谢你送给我驱虫的香囊。” 少女柔嫩的手指轻轻触到了他的肌肤,李俶腼腆地笑了笑,忽然有些留恋她指尖倏然掠过的暖意——生命中第一次,他忽然有一种强烈而炽热的愿望,很想留住某种温暖的、或许并不属于他的东西。拿着花钗把玩许久,他忽然发现钗柄上还刻有两个篆书小字,便轻轻念道:“紫芝……这是你的名字么?” “嗯。”紫芝笑着点了点头,澄静如水的眸子里有让他觉得温暖的光。 “紫芝……”李俶再次喃喃轻唤,略显忧郁的目光中忽有一抹调皮的笑意闪过,“好拗口的名字。” 紫芝笑着睨了他一眼,正欲开口反驳,却忽然嗅到牢房污浊的空气中似乎又多了一股刺鼻的烟尘气,仿佛是木柴燃烧的气味。李俶也有所察觉,不由以袖掩住口鼻,蹙眉道:“什么味道,这么呛人?” “着火了!”二人正自疑惑,忽听隔壁的几个囚室中有人大声喊着,声音凄厉而惊惶,“快来人哪,放我们出去!着火了!救命啊!” 紫芝霎时变了脸色,慌忙用手使劲推了推紧锁的牢门,然而却只是徒劳。透过牢房的铁栅栏,隐隐可以看见远处狭长幽暗的甬道中闪烁着骇人的火光,她强自定了定神,对李俶说:“不好,着火了!你快走吧!” “那你怎么办?要走的话,也得先把你救出去。”李俶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砸着那牢门上的铁锁,然而几块石头都已被砸得粉碎,那坚固的铁锁却依旧纹丝未动。 “没用的,你快走吧!”浓重的烟尘在牢房中弥漫,紫芝又急又怕,强抑住眼中盈盈欲坠的泪水,一边咳嗽着一边说,“快……快走啊!你别管我了,若是再耽搁的话……就谁也走不了了。” “我去找狱吏拿钥匙放人。”李俶丢掉手中砸碎了一半的石头,做出决定时,眼眸中的沉着亦远远超过了他的实际年龄。不待紫芝回应,他便转身向甬道的另一头飞奔而去,离开前,还郑重其事地对她说:“别怕,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蓬莱殿乃是天子燕居之所,肃穆非常,寻常人无故不得靠近,念奴才一踏上殿前的玉阶,就被几名威武的持刀侍卫伸手拦了下来。无论她如何软硬兼施、苦苦哀求,侍卫们仍是不敢放她进去打扰皇帝休息。就在她几近绝望之时,却忽见一颀长俊美的紫袍少年从殿内匆匆走出,念奴双眼一亮,忙踮着脚跳起来高声唤道:“盛王殿下!盛王殿下!” 念奴自以为等到了救星,然而,让她出乎意料的是,李琦并没有像往日那般与她和颜悦色地说笑几句,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冷漠地侧身避开,径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念奴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想追又不敢追,只得怔怔地站在原地,鼻翼一酸,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第50章 烈焰 当李琦走出蓬莱殿时,天边最后一抹绚烂晚霞也渐渐散去,银钩似的月牙儿从宫墙的另一边悄然升起,洒下一地冷寂月光。侍女碧落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关切地问:“殿下,头疼得很厉害么?要不……还是先请个太医来给您看看吧?” “不用。”李琦却只是淡淡地说,语气依旧从容,“适才见父皇兴致颇高,我就陪着他多喝了几杯,又不是什么大病,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碧落素知他酒量不怎么样,往往多饮几杯就会觉得头痛晕眩,脾气也比往日更加喜怒无常,故而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默默随侍在他身后,又向旁边的好姐妹碧雯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赶快乘快马回府去准备醒酒汤。李琦一边匆匆走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按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