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楠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将她一把抓起丢上马背,一路疾驰返回海边的石屋。进屋时二人都已浑身湿透,窗外风雨交加,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棂上,吵得人心烦意乱。吴子楠烦躁地把她摔在外间的床上,手臂上的伤淋雨后愈加疼痛,血水浸透布帛,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生平第一次倾心于一个女子,他待她一片赤诚,而她却欺骗他、伤害他,为了逃走甚至不惜取他的性命。吴子楠用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全身湿漉漉的女子,心中痛如刀绞,忽然伸手一把扯开她的衣襟。 你不是想逃么?好,那我今天就偏偏要了你! “吴子楠,你要干什么?”紫芝双手被麻绳反绑在身后,一时挣脱不得,只能身子一滚暂时逃开他的掌控,背后的衣衫刺啦一声被他撕裂。 她的肌肤莹洁如美玉,然而那光滑白皙的脊背上却交织着一道道浅淡的褐色疤痕,显然是鞭笞所致。吴子楠一下子怔住了,这些天来旁敲侧击地也打听了些她的身世来历,只当她是生长于帝京的富贵娇女,自幼锦衣玉食,长大后嫁给高门显第的男子,却不知为何又被夫君休弃,心灰意冷之下独自仗剑远游,一路行至江南。然而此时,看到她身上那经年不褪的累累伤痕,方知她与自己一样,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过去。 那伤疤让他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吴子楠有些慌乱地避开目光,转头看向石屋斑驳的墙壁,恍惚中仿佛想起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真实的记忆,真实的梦。 十四年前,这片海滩可不像现在这样荒凉,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房子鳞次栉比,构成一个热闹的村落。父亲吴令光常年出海在外,年幼的他就和母亲住在这里打渔为生,日子过得简单而温馨。可惜好景不长,有一天,到村子里来收缴赋税的官差看中了母亲的美貌,硬要把她带回去纳为小妾。母亲执意不从,竟被那禽兽般的官差剥去衣衫强行凌.辱一番。愚昧的村民不敢得罪官府中人,反而认为母亲是不洁的失贞妇人,依照族规将她活活烧死。大火中,九岁的他拼死冲上前去营救母亲,却被村民拉出来狠狠鞭打,被打得昏死过去之前,依稀闻到了皮肉被烧焦的刺鼻气味…… 父亲吴令光一心只想成就霸业,对他母子漠不关心,听说妻子以失贞之罪被处以火刑,非但没有怪罪村民,反而还嫌恶地不准她葬入祖坟。他恨自己的父亲,所以去年吴令光被官兵擒获后,他非但没有带领手下残部前去营救,反而烧杀抢掠频频向官府示威;他恨那些愚昧的村民,所以长大后带着众海贼将村子夷为废墟,只留下那座曾与母亲一起生活过的小小石屋。他没有一口气杀光所有村民,而是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儿女被施以酷刑,无论他们如何迁徙,他都要一次又一次地去烧他们的村子。 那样强烈的恨意,终其一生都无法泯灭半分。 “吴子楠,你无耻!”紫芝拼命挣扎,两行清泪瞬间夺眶而出。 吴子楠蓦地惊醒,连忙松手,看到她眼中惊怒之色,忽然感觉有什么极珍贵的东西就这样被自己亲手打碎了。 “紫芝,对不起……”他手忙脚乱地替她掩好衣衫,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自己的衣裳递给她,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你、你先把这个换上吧……” “回来!”见他匆匆逃进内室,紫芝又红着脸喊道,“喂,你先给我解开绳子啊!” 吴子楠恍若未闻,径自回到内室换了套干净的衣衫,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出来替她解开绳子。待紫芝换好衣裳,他又取来木炭生起炉火,两人围坐在炉边一起烘烤着湿漉漉的头发,谁都没有说话。吴子楠时不时地侧首打量她的脸色,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紫芝,你能原谅我吗?我……我刚才真的不是有心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紫芝默然良久,才低着头淡淡说了一句:“算了,反正你也没把我怎么样。” 吴子楠这才舒了口气,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紫芝,你背上的伤……” “我小时候家中出了变故,被迫入宫为婢,宫里的管事嬷嬷很凶,经常打我。”紫芝用平静的口吻一语带过,见他目露怜惜之色,又笑了笑说,“不过这也没什么,宫里那么多宫女,我还算是她们中很幸运的一个。至少我遇到了一个与我生死相许的人,而且,如果你肯放了我的话,我就真的自由了。” “与你生死相许的人?”看着炉火映衬下她格外美丽的侧脸,吴子楠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涩,“就是……送你紫玉钗的那个人?” 紫芝微笑着点点头,沉静的眸光中似是闪烁着某种幸福。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