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拦住一些进出的工人,打听有没有人知道原来住在这片地方的人拆迁去了哪里?工人们都摆摆手,他们多数都是外来务工的,干活就是了,哪里知道这些。最后是保安看他确实着急,帮他给包工头打了个电话。对方说没听说这边拆迁去了哪里,这片地都是钢铁厂的,买地的钱也是给的钢铁厂。不过对方给了安逸一个电话,说是他认识的从前也是这个厂里的工人,可以打电话问问看。 安逸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并不做太大的指望,他甚至都不知道林依依的父母叫什么名字,这怎么问?但是对方却意外的知道林依依。无他,一家两口子连续出事,母亲去世的当天女儿出医院又被“七十码”撞成了植物人,这种惨剧传的很快,厂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也凑起来一起去医院送过人情,林妈妈的后事都是亲戚工友们搭把手办的。林依依就是在医院门口被撞的,现在也还在那家医院里。 听到消息的安逸心中一沉,握着手机半天没有说话,对方喂喂喂了半天都得不到回复,摁断了电话。安逸不知道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也听不到身边工地里热火朝天的响声了,他感觉整个脑袋里都在嗡嗡作响。 当他的一次留言一封短信一个电话没有得到回复的时候,他只是觉得不着急,觉得也许对方是一时没看见呢?大不了过几天再联系呗? 却没想到,可能是永别。 当安逸终于找到病房时,漂浮在上空的林依依的意识想了想,两辈子以来,她其实都没有见过安逸流泪。 但是现在在她自己的病房里,她见到了。 医生说,基本没有痊愈的希望的,这只是在拖日子,毕竟国内没有给植物人安乐死的先例。安逸沉默,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病床上已无意识的林小胖苍白病弱的脸颊。 安逸联系了住院部登记的林依依大姨的电话,给林依依办了转院,去了他小姑所在的医院,因为有人盯着了,护工也不敢再打马虎眼,照顾地尽心了许多。 安逸的父母和小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除了拍拍他的背安慰,也不能做什么。他们觉得,安逸为了一个学生时代的暗恋,做到这个地步,也就可以了,很可以了,非常可以了。剩下的,有安逸小姑在医院时不时去盯一下打声招呼,也不会有人怠慢,会让林依依尽量被照顾地好一些,走完她的余生。 但是这辈子都没有对父母的安排说过“不”的安逸,倔强地站在病房里,表示他要弃乐从医。父母劝了许久,安逸也只是沉默地表示坚持。安爸爸没办法,这是过去又在重演吗?他好像又看到了从前的妹妹,固执地要嫁给得了癌症的妹夫,丢掉了定音鼓,穿起了白大褂。 安爸爸让安逸小姑作为过来人,去劝劝他。 即便安逸小姑当年作出了那样的选择,她也不是很理解现在的安逸。她坐在林依依的病床边,试图和安逸聊一聊,“你不过是在国内的学生时代暗恋她而已,你们都没有在一起过,你当初都没有表白过,至于现在放弃这么多吗?” 安逸沉默良久才开口,“因为我知道我要出国的,我知道她的家庭条件是不可能出国的,我知道我们的未来是很难有交集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知道她有喜欢的人,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我知道她最害怕被人喊合肥,被人嘲笑双胖合璧。她喜欢的人很优秀很十项全能,我见过她天天写暗恋日记,我见过她每天盯着对方的背影发呆。我没有勇气去追求也没有自信去表白。” 小姑看看病床上的林小胖,实在是很难理解,这么一个家里是下岗职工,自己是个二本出来做行政文员的平凡的小胖妹,至于让安逸喜欢这么久吗? 安逸第一次这么表情严肃却又哀伤地回复了她的疑问,“小姑,你别这么说她。喜欢一个人,就一定是因为她优秀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应该去喜欢最优秀的那个人吗?” 小姑语塞,良久之后叹了口气,“可是你们都没有在一起过。我为了你姑夫可以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是因为我们是学生时代的恋人,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我学医也是为了让他的癌症生涯能更好过一些,活得更久一些,更方便照顾他一些。但是,林依依现在基本没有治愈的希望了,她甚至连知觉都没有,你现在再放弃即将到手的博士学位,去学医,也是治不好她的啊……这又何必呢?”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