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简单。 作为一名普通的父亲,他不希望女儿陷入蛛网尘埃,被这些金银俗物缠身,小明珠的表现令他十分警惕。只因他向来深信,女儿家就是要拿来宠的。 “要不……给明珠先订下一门娃娃亲吧,敢情这求亲与做买卖一样,少不得囤积居奇,都说商人重利,能教好孩子的并不多,我们得一早看准了。”乔氏有了个建议。 可她在肚里盘算了一圈,才发现沧州商会的世交富户当中,年纪与小明珠相仿的男孩子只有五六个,如果不先下手为强,小明珠将来很可能就要远嫁,到时候娘家人护不住她,想像个螃蟹往窝里横就难了。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同行都像自己夫君这般白手起家的,也不是所有的夫君都像他那样会疼人的。 这一想,可就想远了。 抓周,俩小家伙周围放满了金银珠宝,笔墨纸砚,长剑大弓,绣线花样子,可是俩小家伙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宗旨,只顾相对坐着,齐齐拼命吮手指。 上门来庆贺的亲朋好友越来越多,送来各种礼物都堆成了一座山,韩氏夫妇忙着招呼宾客,陀螺似的转,俩小家伙却一直风雨不动安如山,光会将眼睛往大案上瞟,各自严肃沉默着。 有看客忍不住腹诽:“看姓韩的把自己两个娃儿吹得多神乎啊,这样子比我那呆头鹅的娃子还懵,怕是被这么多双眼睛吓傻了吧?” 而就在这时,小明珠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突然将眼睑一垂,半合着眼帘,竟露出一丝鄙夷。 周遭莫明其妙地安静下来,光听着韩老板客套地寒暄:“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啊……” 说话间,哥哥韩闲卿先动了,只见他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站起来,蹒跚地迈出两步,突然一个倒栽冲,竟然头朝下从床上掉了下来,韩老板没料到一向稳重憨实的小闲卿会掉链子,回身合手居然没接住。 小闲卿便“扑通”一声,摔麻袋似的掉在了地上,还砸出了响动。 乔氏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 百十道视线一时齐刷刷地转过来,全数集中在小闲卿身上。 乔氏心疼得不得了,急急忙忙跑上前去抱儿子,却猛见一只小手从攀着桌沿用力一撑,一张肃整得没有表情的清秀小脸儿突兀地从大案那头冒出来,跟着,“啪嗒”一记轻响,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被他拍在了大案上。 那东西似乎是活的,晕晕糊糊地自个儿转了个方向,有气无力地亮了个相。 “蛐蛐,蛐……”居然是一只威武雄壮的,蛐蛐儿。 “哗!” 宾客们都笑翻了—— 小闲卿没抓那大案上的东西,却是扑去桌底捉了个蛐蛐儿,韩老板这面子还要往哪里搁哇? 韩老板又气又好笑,上前扶起小闲卿,想呵斥几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一个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来:“……妹妹……你来……”意思是,我抓完了,妹妹该你了? 竟没给韩老板半个下台的机会。 韩老板惊得脸都绿了。 韩家的堂堂大公子,在抓周宴上抓了个蛐蛐儿,难不成韩闲卿要斗一辈子的蛐蛐?这玩笑可开得大发。韩老板心间喟叹小儿顽皮,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三生石常年立于奈何桥边,往来接触的都是死气沉沉的鬼魂,连生魂都遇得少,投胎转世之后,他虽记不得前尘过往,但对此等鲜活之事还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就像扶兰赫赫一样,对那些金银俗物也是格外上心。 众人哄笑着,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韩老板才好。 韩闲卿就是在地上捡了个砖板也比这蛐蛐儿强,一块砖板,好歹还能被说成县官老爷的惊堂木,这一只蛐蛐儿……哈哈哈哈哈哈……要是韩老板的宝贝女儿再下地捉个蟑螂宝宝什么的,那就更有趣了。 小明珠压力山大。 韩老板低头替小闲卿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示意丫鬟过来把大案上雄赳赳气昂昂的蛐蛐儿赶走,小闲卿偎在他怀里,吧嗒着口水含糊不清地唤着:“妹妹妹妹……” 小明珠还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捂着个小袄子,在立起来的领子中间露出一张粉扑扑的小脸蛋。她脖子上挂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映得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好看极了。 韩家这两个娃儿都是美人底子,只是都有点说不尽的呆傻,并不像韩家吹嘘得那么神气。 众人怀着看好戏的心情看小明珠,却隐约觉得小明珠脸上的鄙夷之意更甚了。 不对,小小年纪,哪学得会什么鄙视不鄙视?定是这娃儿早晨起得太早,这时候已经犯困了。众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疑心是自己眼花。 乔氏看小明珠明眸半垂的样子,也以为她是困了,不由得轻唤了声:“珠珠。”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