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旁边的孩子和女人都哭了起来。人群中一片慌乱,不断有人磕头,求着苏查、求着卫韫。 苏查静静看着卫韫:“怎么,卫王爷这一跪,比人命重要这么多?” 卫韫没说话,他闭上眼睛。 那些女人和孩子的家眷都冲了上来,他们围在卫韫身边,他们哭泣、叩首,拉扯着卫韫的衣角。 “卫将军,求求您了。” “七公子,求您了,我以前给您卖过花,我儿才七岁啊……” “卫王爷,卫大人……” 周边人的声音仿佛利刃一样凌迟着他,然而卫韫却依旧傲然挺立,没有倒下。 “卫韫!” 终于有人尖锐叫出声来:“在你心里,人命还不如这一跪吗!” 听到这话,卫韫颤了颤,他慢慢睁开眼睛,艰难道:“对不起……” 可是他不能跪。 这满华京的人都已经跪了,所以他不能跪。 他与这些百姓不同,他与这些普通臣子不同,他是大楚的气节、大楚的脊梁,他若是跪了,后面的仗便再也打不下去了。 人人都畏死,这本无错。可沙场将士若也畏死,那又有谁能护住身后山河? 所以谁都能跪,他不能跪。 哪怕是死,他卫韫也得让天下看着,他没有认输,大楚没有输。 “唔,只剩一半的时间了。” 苏查提醒那些在地上苦求卫韫的百姓:“看来你们是劝不动你们的卫将军了,是了,他这样有骨气的人,怎么会将你们这些贱民的性命放在眼里?” 这话激得跪着的人红了眼,一个瘦弱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来。 “卫王爷,”他咬着牙:“我妻儿都在那里,对不住了。” 卫韫听到这话,他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对方。 对方似乎是个病人,他很消瘦,卫韫的神色平静中带着几分歉意,他什么都没说,甚至于,他眼中似乎已经带了原谅。 那男人不敢再看卫韫,他冲上前去,一脚踹在卫韫腿上,大声道:“跪下!” 卫韫咬着牙没动,旁边人陆续加入了这场暴行。 他们拖拽他,他们踹他,他们厮打他。 他们一次又一次将他按到地上,卫韫又一次又一次站起来。 随着时间的临近,那些人动作越发疯狂,哭声、骂声,许许多多声音混在一起,卫韫耳边嗡嗡一片。 他感觉有雨落在他脸上来,他被人推攮在地上,他感觉血从自己额头流下来,他蜷着身子,用手护着自己。那些人对于他来说其实都是极其柔弱的人,可他却没有还手,他努力保护着自己,抗拒着他们的拉扯。 他隐约听到有人哭着叫喊。 “跪啊!” “卫韫,跪下啊!” 他的身子轻轻颤抖,隐约之间,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的哥哥,他的父亲,乃至于他的叔叔们都站在他前方,横刀立马,红缨缠枪。 “我卫家从来没有逃兵,也从来不做降臣。” “我卫家为国为民,马革裹尸,亦无憾矣。” “每个人都有他的责任,生为卫家子,当做护国人。” 许多声音缠绕在他耳边,那些金戈铁马,那些热血激荡中,剧痛从他身上传来,他却隐约觉得,似乎有人在拥抱他、陪伴她。 那样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在很多年前。 那年他从宫门走出来,她跪在宫门前,身后是上百牌位,大雨浸透了她的衣衫,她神色平静又坚韧,那时候,他静静看着她,便觉得有人为他撑起了天幕,遮挡了风雨。 从那以后,她陪着他,每一次都及时出现在他最艰难的时刻。凤陵城他死死抱住她,北狄她背他一路横穿荒漠,回归后她同他一起谋反…… 她说,这条路,我陪你。 这条路,千难万难,万人唾骂,白骨成堆,我都陪着你。 他记得那时候,记得他们无数次拥抱的时刻,这些他人生中最温暖的点滴,在这一刻汇聚,成为这巨大绝望中,抵御阴暗的那微薄又坚韧的光芒。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