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兄担心母后病情……”谢晗低头道。 太后一声轻笑,睇一睇他便翻过身去继续安睡,没再多说半句话。 耳闻谢晗走出寝殿的声音,她心里恐惧极了。 从她被卫忱强行带去御令卫开始,这种恐惧就在。得了这病,恐惧便涌得更加厉害,她犯病时糊里糊涂地感觉不到,但清醒的时候,这感觉就像是梦魇一样将她缠得紧紧的。 她却又有些说不清楚自己在怕些什么。 初时她觉得自己是震惊于皇帝的强硬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敢让御令卫抓她、敢让御令卫在并未查到什么证据的前提下就抄了曲家。可时日久了她便觉出,自己好像又并不仅仅是在怕曲家衰落。 她只是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似乎是因为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再也抓不住了的那种恐惧。这让她绞尽脑汁地想去寻这感觉的源头,却每次都无功而返。 这回,她又在这恐惧中怔了好久。 手抚着枕头上的金丝绣线,她好像连呼吸也觉得累了。良久之后,终于再度闭上了眼,支撑不住地沉沉睡去。困顿中许多场景席卷而来,这是她近来每次睡前都会经历的事情。 那都是从前的画面啊。画面中,有小孩子的欢笑,也有春天百花斗艳的美景。但最后总会化成一片黑暗的,化成黑暗之后,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 郢山行宫。 六月中旬的时候,谢昭接到宫里的急信,还以为是七弟或太后出了什么事,拆开一看,却是成太妃的信,说是也想来行宫住一阵子,问他行不行。 太妃这是想儿子了还是想孙子孙女了? 谢昭没好写信追问,毕竟是长辈,他这么一追问就有点拦着不让人来的意思了。于是只让人安排各样事宜去,自己则去知会了雪梨一声。 雪梨跟成太妃先前算有点交情,听说成太妃要来她也没觉得紧张。 十天后,成太妃一到行宫就直奔着她这里来了,彼时三个孩子正一起吃刚蒸出又冰过的九层糕呢。 九层糕是一种简单又漂亮的小糕点,做成一层一层的,因为口味不同而颜色各异。半个月前苏子娴给做了一回,有艾草、荸荠、绿豆三种口味。艾草和绿豆的都是一层白一层绿,但荸荠的是一层白一层嫩黄,三个孩子都说最喜欢吃这种,半个月来已经叫了好几回。 夏天吃点这个也好,冰冰凉凉的,既解热又不像冰冻的东西那样会让他们吃得肚子痛,雪梨允许阿杳和锦书上午吃三块下午吃三块,阿沅则是上午下午各一块。 于是成太妃走进来的时候,正看到皇长子可怜兮兮地拽着自己亲孙女的衣袖,叫得那个甜:“姐~姐~~~” 锦书正和平安帝姬手拉手地边吃边笑,成太妃一瞧,倒是松了口气。 “太妃万安。”雪梨在旁福身,成太妃赶忙扶她,与她一起也在孩子们正围着吃点心的桌边坐了,看了锦书半晌,才向她道:“给你添麻烦了。” 雪梨赶紧说哎您什么话哪能呢锦书可乖了。 成太妃:“今儿我带她回五王那里吧。你有着身孕,他们想让她陪着帝姬是好心,这会儿给你送来就太不懂事了。” 这话正中雪梨下怀! 她是挺喜欢锦书的,更喜欢看阿杳和锦书玩得高高兴兴。但怎么喜欢和心里的紧张都是两回事——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万一在她这有个磕磕碰碰的都是她的不是。 这要是放在平常她总能盯着还放些心,但她现在不是安胎呢吗?真的没有时间多看着啊! 所以听成太妃说要把锦书送回去,还挺合她的意的。握握锦书的手说你跟奶奶乖乖回去哦,以后再来阮伯母这里玩哦! 锦书点头,声音甜甜:“嗯,谢谢伯母!” 之后小聊了半个时辰,就快快乐乐地把她们送走了。相较于雪梨的如释重负,阿杳和阿沅则有点蔫,和锦书上演了半天“依依不舍”,连带着鱼香都在旁边展现了一脸的“你记得回来”。 不过到底还是小孩子嘛,房门一关哄上一哄,心情就又好起来了。 雪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