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锦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红锦忽地就是一怔,和镜子里的翩羽对了个眼儿,又垂眼道:“我没有不喜欢你。”顿了顿,又道:“我也没有怎么喜欢你。说到底,你跟我无关。我不过是看在你能逗爷开心的份上,稍微容忍你一下罢了。” 二人静默了一会儿,翩羽又道:“沉默他们好像不知道我是女孩。” 红锦道:“知道的只有我、涂先生和凤凰。对了,还有老刘。”她看着翩羽,“爷不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原是为了你好的意思,你自个儿好歹也警醒着些,别叫人戳穿了,反倒叫爷替你难受。” 他替她难受?! 这话直叫翩羽一阵不解。 她扭回头,想要去看红锦的脸,却是叫红锦搬着她的脑袋又喝了一声:“叫你别动!” 翩羽只得作罢,且暂时将那句叫人不解的话埋进心里,乖乖坐着不动了。 显然,红锦不是个习惯于伺候人的,梳头的手艺还不如王明娟,好几次都扯痛了翩羽。不过翩羽原就不是个什么精细人儿,故而也没有叫痛。顿了顿,她闲不住地又开口问道:“你……认识我爹吗?” 红锦挑着眉一阵冷笑,“你爹那种正人君子,岂是我们这种下九流的戏子能高攀得上的?没的倒玷污了状元老爷的清名。” 哪怕不抬眼去看,翩羽也能听出她话里的讥诮。 “你……”翩羽道,“你也不喜欢我爹?” “当然。”红锦道,“如果有人骂你生来下贱,自甘堕落,你可会喜欢他?!” 她又冷哼一声,放下梳子,将翩羽转过身来,挑起她额前的头发,一边比划着一边又道:“我有一个姐妹,是我们这一行里的魁首,偏被一个有妇之夫看上,要强纳了她。我那姐妹不愿意,那混蛋想要用强,逼得我那姐妹不得不得从三楼跳了下去,结果摔断了背,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了。你爹在报上写文章说,我那姐妹是自作孽不可活,她不操这贱业就不会遇上这种不幸。至于那个男人,你爹说,人都有软弱的时候,何况他还是被我那姐妹故意引诱的,所以那人无罪,有罪的是我那姐妹,是她不自重在先,活该她自作自受。” 顿了顿,她低头望着翩羽,道:“你怎么看?也觉得是我那姐妹活该自作自受吗?” 翩羽摇头,“当然不是!这明明就是那个坏蛋的错嘛!如果我娘在,我娘还会说,别人抢了我的东西,不是我有那东西的错,是别人不该生出觊觎之心。这么明白的道理……”她忽地一咬唇。 “是啊,这么明白的道理。”红锦一阵冷笑。她眯眼盯着翩羽看了一会儿,又摇头道:“但愿你说的是心里话。” 翩羽咬咬唇,抬头看着红锦道:“爷说,每个人都有两张脸,但我只愿我只有这一张脸。我想,人之所以有两张脸,定然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那一张脸,才会另造出一张来。可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丢掉,直接做自己喜欢的那一张脸就好?我只愿我做我自己喜欢的那一张脸。” 红锦看着她,半晌,却是一摇头,“真是孩子气的话。你若真能一直保持只有一张脸,我倒很想看看。”又冷笑一声,“别说我泼你冷水,若是你只以一张脸对人,怕是会活得很艰难。” 这时,门上响起敲门声,红锦便又对她喝了声“别动”,拿着那梳子就过去开了门。等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一套男童的衣裳。 *·*·* 翩羽再次出现在周湛面前时,那新造型不禁看得他好一阵眨眼。 只见她穿着一套普通的男孩衣裳——虽说那大小难得地合了她的身材,却是叫周湛看得很是不适应,总觉得她就应该穿比她大一号的衣裳才对。 而这衣裳还不是最叫周湛不适应的,最叫他不适应的,是她新改换的发型。 红锦给翩羽剪了个厚厚的刘海儿,那刘海直覆至她的眉下,不仅如周湛所愿遮住了她那过于醒目的大脑门,也同时提醒着人去注意她那双亮晶晶的猫眼。且那马尾辫也被红锦改梳成了两个包包头——却是叫那原本看着活泼好动的乡间顽童,一下子就变成个规规矩矩的小书童了。 “如何?”按着翩羽的肩,红锦不禁一阵得意。 周湛摇着头一咂嘴,指着翩羽的头发道:“还是改回原来的马尾辫,那样精神。” 翩羽不由就看着红锦胜利地一吐舌,才刚她跟红锦倔了半天也没能倔得过她。比起这包包头,她更喜欢扎个马尾——理由却是和周湛不同,她是因为她只会给自己扎马尾辫。 许是见不得她得意,周湛忽然就改口道:“今儿就这样吧。”说着,抬脚从翩羽身边走过去,却是又拿那把巨型扇子在翩羽脑袋上敲了一下。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