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摸着脸道:“怎么了?” 周湛过来时,原本心情是有些郁结的,可看着这小家伙在他面前如此滔滔不绝,他便知道,至少在她眼里,他还是受欢迎的——这种想法叫他很是受用。 自然,他是不会把心里所想告诉翩羽的,便摇着头顾左右而言他,道:“许你四哥本就不该被埋没在乡间。” 世人所谓的“不被埋没”,一般都是指读书科举。翩羽以为他也是指这件事儿,便叹息一声,道:“四哥学什么都快,偏那四书五经怎么也读不进去。” “四书五经?”周湛冷哼一声,“所谓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不过是书蠹们自抬身价的一种说法罢了。说起来,他们和一般的商贾农人又有何区别?最终还不是‘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偏还一个个自视清高,总也看不起其他行当那些以双手养活自己的人。” 他这话立马赢得翩羽的一阵点头,道:“我娘也是这么说来着。我娘说,与其做个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的书虫,还不如老老实实学一门能养活自己的手艺呢,至少不会饿死自己带累家人。” 周湛看看她,“这话一定是背着你爹讲的。我算是知道你爹和你娘为什么说不到一处去了。” 翩羽那原本明媚阳光的笑靥忽地就不见了,却是叫周湛一阵后悔。他看看她,暗暗叹息一声,伸手轻轻一拍她的头,道:“走了。” “去哪?”翩羽抬头问道。可看看周湛那再次变成八字型的眉,她不由就一嘟噜嘴儿,咕哝道:“知道了,只带耳朵不带嘴……” *·*·* 载着周湛主仆二人的马车,沿着山道缓缓往那半山腰上爬去。隔着车窗,翩羽远远就能看到那繁茂树林掩映下的一座雄伟寺庙。 “这是……”她忍不住指着那寺庙问周湛。 “感恩寺。”周湛道,“也算是皇家寺院吧。我有个叔叔就在这里出家。” 见翩羽茫然眨着眼,他不禁一笑,道:“啊,对了,不是所有人都对皇家那些八卦故事感兴趣的。比起我那叔叔,显然一头上好的猪种更值得人操心。” 这话直说得翩羽的脸忽地就红了,嘟噜着个嘴儿抗议道:“您倒是记性好!” 周湛看看她,挑着那八字眉嘲道:“哟,终于用对了一个‘您’字,有长进。” 直嘲得翩羽又忘了规矩,冲着他一阵干瞪眼。 马车到得山门前,翩羽随在周湛身后被几位知客僧接了进去,却是不进大殿,而是绕着殿旁的小门过去,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一座清幽的小院门前。那领路的知客僧并不进去,只向着他们合什一礼,就退了下去。 周湛推门进去,就只见那小院当中种着株高大的枇杷树。树下,一个穿着身灰色僧袍的僧人正拿着个水舀在给那树浇水。见周湛进来,那僧人抬头看看他,将水舀放下,一边整着衣袖一边过来道:“半年不见,七郎仿佛又高了些。” 那僧人,看着年约四旬左右,生得甚是魁梧高大。因此,在翩羽看来,他倒更像是员武将,而非僧人。 听着这声“七郎”,周湛的眉头不由就是一挑,斜眼看着那中年人道:“十三叔一向可安好?” 那灰衣僧人停住脚步,上下看看周湛,摇头笑道,“可见你的修为没一点长进,竟还是这般斤斤计较。” “十三叔的修为也不见得就有多少长进。”周湛高挑着那八字眉笑道,“不过是一声‘十三叔’,称呼而已,出家人不是讲究个四大皆空的吗?就该我叫着您什么,叔叔就该应着什么。至于我嘛,原就是红尘里打滚的俗人,我不爱被人叫‘七郎’,斤斤计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呵呵,”忽然,一旁的僧寮里传来一声低笑,一个苍老的声音应道:“殿下说得有理,大定,是你着了相了。” 随着那话音,从那僧寮里出来一个面目慈善的老和尚。 看着那个老和尚,翩羽不由就是一怔。她记得这和尚,正是那年在长山县城外挂单讲经的高僧——就是曾亲手送过她母亲护身符的那位。只是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并不知道这位高僧的名号。 “原来慧因大师也在。”周湛忙向着那老和尚弯腰一礼。 老和尚指着他笑道:“你不是先行差人打探着老衲的消息,然后才过来的吗?这会儿又装傻,就是你的不是了。” 周湛一吐舌,笑道:“我不是红尘里的俗客吗?装傻充愣,岂不就是我们这些人跟你们这些人的区别所在?”——他却是没注意到,他又一次不经意间受了翩羽的影响,学了她的小动作。 “这话又谬了,”老和尚摇头道:“何为‘我们’?何又为‘你们’?本质来说,你我都是一样……”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