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见他皱过几次眉。 这么想着,她便忍不住跑了过去,跪坐在床头,歪头看着周湛。 这会儿周湛仍在梦里,那细浓的眉头虽像往常一样呈着八字型,却是没了往日的滑稽,看着一片愁苦的模样。那覆着苍白面颊上的浓密眼睫间,也隐隐沾了一层湿气。 想着周湛虽然锦衣玉食,身边却没一个亲人,吉光心头无来由地就是一酸,等她回过神来时,她的手早已经落在周湛的身上,像当年舅妈哄生病的她入睡那样,轻轻拍着周湛的背。 在她的轻拍下,周湛并没有醒来,那高耸着的眉尖倒是渐渐平复了下来,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也渐渐放缓了。 于是吉光便这么轻拍着他,一边歪头打量着周湛的脸。 只要是醒着的时候,周湛的脸上总会带着三分讥嘲三分无赖,那总是高挑着的八字眉也处处突显着他的滑稽和不正经。而如今沉睡着的他,则仿佛一个毫无戒备的孩童一般,那眉落了下来,含着讥诮的唇角也落了下来,却是难得地叫吉光看到一个眉目清秀,且还带着三分稚气的少年郎。 这才像是十五六岁该有的模样嘛。看着那张脸,吉光歪头想着…… *·*·* 迷蒙中,周湛知道他又做梦了,且还是小时候的那个梦。梦里,他仿佛被困在一个空旷的大殿里,四周一片漆黑。他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那黑暗中无处不在的黏腻触手。他知道,只要他稍有动作,那些触手立马就会抓住他……周湛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有心想要学着别人叫“娘”,心里又十分清醒地知道,他没有娘……于是他便小声抽噎了起来。 而,这一回的梦境似和以前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周湛正哭得伤心时,忽然感觉到身上仿佛落了一只沉重的大手。那手并不像那些触手般带着种种恶意。那只手就只是那么沉沉地放在他的身上,却无来由地给他带来深深的慰藉;那只手在提醒着他,他不是孤单一人,他的身边还有人陪着…… 周湛睁开眼,顿时,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便落进了他的眼里。 就只见吉光跪坐在他的床头,一只手落在他的背上,另一只手则屈起枕在头下。那张小脸虽隐在暗影里,却仍然能够叫他清晰地分辨出她的眉眼。虽然这会儿她闭着眼,他却仿佛能看到,她睁开眼,以欢喜的神情看着他的模样。那一刻,他忽然就想到之前曾跟涂十五开玩笑,说要养一只忠犬的事来。 这只忠犬,算是养成了吧。 他悄悄抬起手,以指尖抚过她细嫩的脸颊。养了近一个月,这孩子如今变得越来越白皙,脸颊也开始微微有了一些肉,便看出有点女儿家的模样了。 他微微扭头,看着她落在他背上的手,心头忽地就忆起梦里那种叫他难忘的慰藉感来。他忽然意识到,这种感觉他其实并不陌生,那天马车里,当他抱着她,她也抱着他时,那时他所体会到的那种温暖的感觉,便是这种难以名状的慰藉感。 原来,那种感觉不在于他去抱她,而在于她抱着他。 周湛这么想着,便静静合上了眼。 打很小的时候起,只要身边有人,他就会睡不着,而这会儿他只是想闭一会儿眼而已,却是不知不觉中竟又睡着了…… *·*·* 沉默浑身僵硬地醒来,一抬头,就发现原本睡在楼梯最高处的吉光没了,台阶上就只剩下一双鞋。 有那么一会儿,他竟荒唐地以为这孩子是羽化升仙了,只留下一双鞋,可片刻后他清醒过来,便意识到,这小子定然是又违了规矩,钻进王爷的寝室去了。 想着若是叫王爷发现,他也讨不到好,沉默不由一阵咬牙,忙也学着吉光脱了鞋,蹑着手脚上了楼。 而等他看到吉光不仅违了规矩上了楼,且还趴在王爷的床头睡着了,更要命的是,她的一只手竟还搭在王爷身上,沉默的三魂七魄顿时就吓飞了一半。 他刚要蹑着手脚过去,心里想着要怎么无声无息把这不知死的小厮弄出去,再怎么给“他”把家法十八规统统梳理一遍,不想那吉光竟忽地醒了过来。就只见她一歪头,伸着脖子过去看着王爷,那落在王爷身上的手竟跟哄孩子睡觉似的,在王爷的背上轻拍了起来。 沉默脚下不由就是一顿,那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里——王爷浅眠,可是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醒的! 而叫他吃惊的是,王爷却并没有醒。 吉光拍了周湛一会儿,见他眉头虽没在高挑着,却仍是在皱着,不由就拿另一只手去抹他的额。 就在沉默忍不住一阵皱眉时,吉光不由也是一阵皱眉。因为她指间探到周湛的额上一片滚烫。 她不太确定,便学着舅妈那样,将自己的额头贴到周湛的额上——却是吓得沉默差点就要失声叫了出来。 那周湛原就浅眠,自然也就被吉光的这一连串动作给惊醒了,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道:“你做什么?”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