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齐珮行出这些手段的后着之意,还请宣帝细思。 如此的一道奏本提出,廷议中的群臣几乎都是在震惊愕然之中足足静了几息,随后才多少有些凝涩地重新望向御座之上面色铁青的宣帝。 偌大的殿堂之中,一时间几乎针落可闻。 宣帝缓缓地望向了太子与荀澈,素来温和的帝王,此刻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与愤怒。 太子微微躬身,背脊依旧笔直,清朗英正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请陛下秉公决断。” 荀澈则撩袍跪倒,重重叩首三次,才同样直身望向宣帝:“臣万死,先前事发之时,一心想将此事压下,只以为是吴王妃于臣家有怨,与臣妻有怨,臣不敢以微贱之身,损害天家清誉。然如今齐珂之母中毒,还望陛下明察。士林学子,乃江山后继之储备,若后妃皇子私下拉拢之下利诱威逼至此,只怕有德有才之人不愿出仕,贪图富贵者趋之若鹜,长期以往,社稷堪忧。臣一身一家死不足惜,还请陛下以江山为重,以大盛的万世基业为重!” 言至此处,阁臣与中书省重臣亦在片刻沉默之后,跪倒附议:“陛下,兹事体大,还请陛下明察。” 宣帝气得一阵阵气血翻涌,眼前甚至都有几分发花。只是此刻这位九五之尊也并不能完全分清,他这股滔天的愤怒到底是来自何处,是震惊于看似贤德端庄的皇后居然伸手到了这个地步,要将赵王之外所有的皇子都算计死。 还是身为一个皇帝,也是一个丈夫和父亲,居然一次又一次地看到自己的后妃与儿子们行出这样丧德败行的丑事,被臣民告到脸上。 他并不是一个残暴独断的君王,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他过于平和宽仁的个性,在先前十数年的歌舞升平之中,才纵容出这样的局面。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宣帝甚至也不知道这烈怒之中到底有几分是向着皇后与丽妃以及皇子们的失望,还有几分是因着他自己做帝皇做丈夫做父亲的失败。 御前中官与近侍看着宣帝的脸色,此刻已经是吓得不行,幸好在几乎小半盏茶的沉默之后,宣帝终于强行压下了所有的烈怒心绪,甚至都感受到了喉头有些隐约的腥甜,才开口下旨,命中书省与御史台,并尚务司会审,无论此事到底牵涉到什么人,都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 这一道旨意,可算是将天旭末年的这段风波再次推到了浪潮尖头,虽然太子早在当初大婚之时为了太子妃明锦柔可算是与昭阳殿产生了明确的裂痕与分歧,但无论如何,太子也是自小养在皇后身边的。 所以直到文安侯荀南衡的这一本提出之前,还是有相当多的人以为,朝廷的大局已经渐渐落定了。吴王魏王还有丽妃,就算是没有再审齐珂之事,因着中秋宫宴里的丑闻也是难以翻身了,等到再审齐珂,又翻出什么吴王对齐珂下药、胁迫其母等等罪行,都可以说是将曾经宠冠六宫十几年,受尽宣帝宠爱的丽妃母子一脉打到了万劫不复。 那么很自然的,太子的青宫储君之位越发安稳,而文皇后当然也可以踏踏实实地等着宣帝百年之后的太后尊位。至于体弱多病的四皇子赵王,有一个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也算合适。 至于皇后是否真的心甘情愿地将自己一手养大的他人之子扶上帝位,就只能说见仁见智。 但是,这一切的众人以为的“平衡”,或者“落定”,都随着荀家的这一本彻底打破。 荀家所参奏之事一旦落实,文皇后这样谋害命妇和民妇,从而试图操纵重臣以及学子,进而影响皇子的手段,已经可以说得上是祸乱朝纲。若是相比起来,丽妃的两个儿子彼此之间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是教子不严、私德有亏,反而算不得太过严重了。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谁会在意天气如何变化呢? 人人都在等着看,高居凤位十六年、虽然看似不得帝心,却也并不曾后位动摇的昭阳殿女主人到底要如何回应。 而结果多少有一点乏味,文皇后回应的速度倒是很快,几乎就是在前朝廷议结束不到一个时辰,一身素衣的文皇后就已经跪到了乾熙殿外,表示自己要去皇陵诵经,让列祖列宗为她证明清白。 至于那些具体的指控,文皇后当然也给出了回答。 简单地说,就是没有否认,也没有质疑任何有关齐珂之母中毒,以及荀老太太中毒的事情。只是非常简单直接地将有关李嬷嬷的所有行为,都直接指向了齐珮。 说到底,虽然李嬷嬷以前是昭阳殿里的人,但赏给了齐珮这个吴王妃之后,就已经不再听命于昭阳殿。皇后甚至表示李嬷嬷以前在宫中确实没有出过问题,如今这个人是到了齐珮手里才出了所有的事端。 自己与荀家并无仇怨,倒是齐珮出阁前就跟俞菱心不和,而拉拢齐珂更是为了她的丈夫吴王,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跟昭阳殿没有关系,自己作为一个多年不得丈夫喜爱的软弱皇后,只是全然无辜罢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