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一起操持起豉酱营生,只愿一心一意把万儿养大。她却知道这一守不知道有多艰难,见儿子的旧友丁旦为人活泛,常来家里帮忙,又没娶妻,便做主招赘进来。 谁知道进门之后,丁旦便渐渐变了,或者说原本就不是个老实人。他不知在哪里结识了个泼皮,姓胡,常日替人帮闲牵线,人都叫他“胡涉儿”。两人整日混在一起,吃酒赌钱,不但不帮着做活,反倒向阿慈强要钱,不给就偷,根本管束不住。等蓝婆悔起来,已经晚了。好在阿慈难得好性,始终没有说什么。 儿子回来后,蓝婆最怕儿子问起阿慈,儿子却竟没有问。 第五章 独乐冈 盖中有主则实,实则外患不能入,自然无事。——张载关于丁旦,何涣已不知该怨,还是该谢。 若没有丁旦,这半年,他便不会遭遇这么多磨难,更不会去杀人。 但也是丁旦,让他遇见了阿慈,又痛失阿慈,被猛然抛闪。 去年初冬,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葛鲜等几个府学同学邀何涣一起去城东宋门外的独乐冈,看雪赏梅。游赏过后,大家在冈下一家食店里喝酒吟诗,也算雅趣快活。酒中,何涣出去解手,刚走进茅厕,就听见身后有踩雪的脚步声,他并没有在意。谁知那脚步很快走到背后,跟着脑后一阵剧痛,随即便晕死过去。 等他醒来,头上、脸上、腿上,到处剧痛,眼睛也肿得睁不开。只模模糊糊觉得有人给自己洗伤口、敷药。又听见一些声音,从没有听见过,似是一个老妇人,还有一个孩童,偶尔还有一个年轻女子。也不知道是谁,用汤匙给自己喂汤水。 过了几天,等眼睛微微能睁开时,他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影不时来到床边,应该是那年轻女子,她步履很轻,换药洗伤时,手指更轻柔,触到脸庞时,微有些凉。还有个孩童不时来到身边,声音乖嫩:“爹怎么了?爹的脸长胖了。爹的眼睛像兔子屁股……”而那个年轻女子则柔声说:“万儿不要吵,爹生病了。”声音听着清凉如水。 后来有天清晨,醒来后,眼睛终于睁开一条缝,勉强能看清东西。他才知道自己躺在一间窄旧的屋子里,布被布褥也都半旧,有些粗硬。除了旧木床,屋里只有一个旧木柜,上面摆着些坛罐。不过虽然简陋陈旧,屋子却十分整洁,每样东西都擦洗得十分洁净。 这是哪里?他正在疑惑,一个浅青布裙的女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白瓷小碗。正是每日照料自己的那个女子。晨光之中,一眼看过去,那女子素净纤秀,如同一株水仙。 女子走到床边,斜着身子轻轻坐下,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用汤匙舀起一勺清粥,送到他的嘴边。他早已呆住,怔怔望着那女子,女子正对着窗,窗纸透进晨曦映亮了她的脸,皮肤似雪,但略有些苍白,面容清秀,双眉细长,目光如秋水般明净,却又透着些浅寒清愁。 女子见他发怔,抬眼望向他,碰到他的目光,慌忙躲开,脸上顿时泛起一丝红晕,隐隐透出些羞意。这一慌一羞,如同霞映白莲一般,清素中顿添了几分明艳。 他顿时心眼晕醉,神魂迷荡。茫然张开嘴,正要问“你是谁”,那女子却已将一匙粥送进他的嘴中。其实那一阵,每天早上吃的都是这粥,今天含在嘴中,却如同玉露一样。他细品半晌,舍不得咽下,双眼则一直望着女子的脸,简直觉得如同面对世外仙姝。 女子又舀了一匙粥,汤匙碰到碗边,发出一声清响,也如同仙铃奏乐。他又张开嘴,接住女子送到嘴边的粥,又慢慢咽下,生怕稍一用力,清梦便会惊破。只盼着这一小碗粥,永远吃不完。 然而,一匙,一匙,一匙,终于还是吃完。女子掏出袖中手帕,轻轻替他擦净嘴角,又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随即便站起身,端着碗出去了。 望着那纤秀身影消失于旧门之外,他忽然记起:自己曾见过这女子! 齐全一辈子最足以自傲的,是他的忠心,临老却被丁旦毁掉。 他也曾断续读过两三年书,但不久家业败落,再没力量,只有断了这个念头。随着一个行商到处走贩,久了之后,便有些受不得锱铢必较的市侩气。当时正好来到汴京,在食店里听一个中年男子跟牙人说,想找个贴身的仆人。他见那男子幅巾儒袍,气度淳雅,是个读书人,心里一动,便凑过去自荐。言谈了几句,那人看中他性情诚朴,又认得些字,当即便找了家书铺,和他定了雇契。 那人便是何执中,齐全随他到家中后,才知道何执中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