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相公果然不愧汴京牙绝。不过,经商之道,信为本,契为凭。我们既已和于富定了契,除非他真毁了约,否则,我们实在不敢先毁约。” 冯赛听了,越发觉得不对,但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对。 “各位莫要后悔啊。”蒋鱼头道。 那四个人不再言语,一起笑着叹气。 蒋鱼头只得苦着脸告辞,出来后,不住叹气:“四个鱼脑袋!看来只有等官府捉到那个于富,判定罪罚后,这事才能过去。” “咱们再找找其他鱼商?”冯赛注视着蒋鱼头。 “黄河一路,这四人最强,占了八成以上的买卖。就算找见其他小鱼商,那点货也济不得事。” “那咱们只能无功而返?” “他们四位不卖,有啥法子?冯二哥,你先回,我得去西京洛阳那边。行首吩咐,若这里谈不成,就去西京鱼行,哪怕高价,也找些鱼回去救急。” “成。猪行、炭行的事也急等着我,我就先回了。” 蒋鱼头送冯赛到镇子东头的路口,才止步告别。 冯赛上马行了一阵,心里升起一团疑云。回头看蒋鱼头还站在路口望着,便继续催马前行,绕过一个湾口,估计蒋鱼头看不见时,才停住了马。 不对—— 先是蒋鱼头的态度不对。 第一,鱼行大麻烦虽然是由那个于富一手造成,但冯宝是中间牙人,多少也难辞其咎。这一向害得蒋鱼头四处奔波,挨了行首张赐不少骂,他对冯宝自然十分恼怒,连带对我也隐隐不喜。他是汴京鱼行的总管,地位虽不及行首,却也远高过我,往日又没有生意交接,按理而言,完全不必顾及我之情面。然而,一路上他跟我说话,都十分客气,似乎怕我什么。 第二,于富去黄河上游拦断了鱼源,又替黄河鱼商省去了洛口及汴河下游税关的麻烦,那四位黄河鱼商自然不必来洛口。然而,蒋鱼头一到洛口,立即急急寻找黄河四商,似乎断定四人一定会在洛口。而且,迅即便找见了。看似意外,恐怕并非意外。 第三,黄河四商始终拒绝把鱼卖给蒋鱼头。蒋鱼头是个急躁人,这种时候,他按理会恼怒,至少也该质疑,黄河四商为贪利,先失信违了和汴京鱼行多年的旧约,才和于富定新约。蒋鱼头却没有恼怒质问。 第四,刚才分手时,他本要赶往西京,却先将我送到东边,一直看着我走远。这么做当然不是出于尊重我,而是……戒备我。戒备什么? 答案恐怕在黄河四商—— 第一,黄河四商是鱼商,常年应当在船上。黄河顺流来洛口并不慢,他们却骑马来的洛口。 第二,商谈时,只有姓周的说话,其他三个只是随声附和。但于富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取货,还不知会拖延几天。作为生意人,买卖关天,四个人却一致执意要守信守约,竟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这不合常情。 第三,四人为了几文钱的利,违了和汴京鱼行的旧约,将鱼转卖给于富。然而,这时却丝毫不惜生意中断,铁定了心要守约,哪怕得罪宫中和官府,都毫不动摇。 这四人恐怕不是黄河鱼商! 若真是黄河鱼商,生意中断两天,一定会无比恼急。这时,旧主顾来买鱼,如同救命,迫不及待就要出手。哪怕到时候于富来问,也是于富违约在先,丝毫没有理亏处。 那么,四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假冒黄河鱼商? 冯赛顿时想起炭行祝德实、臧齐和吴蒙三人之间的互争互斗。 汴河上游归鱼行行首张赐,他是京城最大鱼商,其他四条河的鱼商自然都有妒意和觊觎心。就如吴蒙的货若一直断下去,自然会垮。汴河上游的鱼一直断下去,张赐自然也难支撑。那四人恐怕是汴京鱼行其他四商派来,提前一步赶到这里,意图阻止我找见黄河鱼商,解除张赐的断货之危。 而蒋鱼头自然已经背叛其主,和他们暗中约好,因此才会心虚,一路上压着愤懑,对我十分客套;与四人商谈时,也只是假意劝挽,并没有动真怒;和我分手时,才非要送我到路口,看我走远才放心。 想到此,冯赛心里顿时腾起一股厌愤,妻女下落不知,却偏偏一层接一层的麻烦不断。才经历了炭行三商的贪狠互斗,鱼行竟又是如此,无意间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