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没了,人却在。若真是人作的怪,俸钱库的库监和卫卒一定搅和在里头。” “哥儿你说是那库监和兵卒偷走的?那些钱箱咱们都见过,一箱一百贯,有四五百斤重,哪怕偷一箱,想要从左藏库带出去都千难万难,何况是十万贯、一千箱?”皮二忙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这些钱飞走了,也该有个落处。但至今没听见城里城外哪里落过钱。” “哥儿啊,你将才说的买卖就是查这事?”黄胖问道。 “嗯,你们愿不愿做?” “这……”三个人互相看看,都不吱声。 “怕没钱?”孙献早料到会是这样,“你们跟我一起做事这些年,哪回让你们白累过?这回我是铁打了念头,非要查出个究竟。不管查不查得出,我都给你们一人五贯钱。” 三人一听,虽仍没有答言,但眼里都已闪出些愿意。 孙献继续鼓舞:“这事不是小数目,整整十万贯,京郊上田,都能买一万亩。你们想想一万亩田有多大?大雁恐怕都至少得一顿饭时间才能飞过。这事一旦查出些什么脏头黑尾,足够咱们躺在钱堆上过下半辈子。” “听着是好,不过……”皮二按捺不住了,“哥儿,你说的那五贯钱……” “你们若真肯帮我,等会儿就跟我去家里取钱。” “那成!我愿意!” “我也愿意!”黄胖和管杆儿一起道。 “哥儿,这事你打算怎么查?”皮二又问。 “这几天我日夜都在想,已经大致有了个路子……” 冯赛这是第一次进大理寺。 大理寺主审天下要案,由大理卿主掌,两名少卿分管左右两厅。天下命官、将校重案归左厅,在京百司、特旨委勘的要案则归右厅。 冯赛一路上都震惊莫名,向那押官询问,但一开口便被那押官喝止。当年才来京城时,冯赛便立即发觉汴京的确不同于天下任何一个地方,时时处处都能感到权势之威森然逼人。因此,他一直着意小心。几年后,结识的富商、官宦渐渐多起来,往来言谈中,这些人也不过是人,都跳不出人之常情常性,甚而比一般市井小民更好说话,他心中的忌惮才渐渐消去。尤其赚到“牙绝”名头后,事事越发顺当,渐次交结过几位朝中显宦重臣,越发觉得不过如此。 然而这两天,才经历了开封府和宫中的威压,竟又牵惹到大理寺重案。一座接一座黑山压向头顶,将他顿时打回到才来京城时的原形,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如一只仓皇失路的蝼蚁一般。 到了大理寺右厅,冯赛见官衙巍然、庭院森肃,廊柱、门扇都漆成黑色,两边衙吏面色僵冷,比开封府更加威严慑人,心里顿感一阵窒息。他还好,柳二郎腿伤未愈,却被身后官差一直催推着,咬牙忍痛一路挨过来,脸色早已蜡黄,额头不住滚汗。 两人被押到厅前丹墀,那里已经跪着三个人,官差将冯赛和柳二郎也按跪到三人旁边。 冯赛抬眼偷看,厅上坐着一位官员,以前并未见过,粗眉长脸,四十来岁,头戴黑纱襆头,身穿曲领大袖的红锦官服。按官服品级,四品以上服紫、六品以上服红、九品以上服绿,这位官员至少是六品,应该是大理少卿。 冯赛暗暗惊讶,大理寺和开封府相同,一般都是由推官先审。不知道自己牵连到什么案件中,少卿竟然直接来审。 他忙又偷眼看旁边跪着的三人,越发吃惊。三人他都认得,一个是秦家解库的店主秦广河;一个穿着孝服,是汴京粮行行首之子鲍川;还有一个是位中年妇人,是绢行行首黄三娘。 一惊之下,冯赛猛然想到:难道是汪石那桩官贷? 他正在惊疑,厅上大理少卿忽然问道:“你可是牙人冯赛?” “是。”冯赛忙垂首答道。 “那个商人汪石在哪里?” 果然事关汪石。 冯赛忙道:“小人多日未见汪石,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笔官贷你是中人,每月上旬得交纳利钱,今天已是十四,已经逾期四天。官中的钱岂容你等如此拖延逃避?” 冯赛心里猛一颤,这几天忙乱至极,竟忘了这件大事。 上个月,巨商汪石请冯赛做中人,由秦广河、鲍川、黄三娘作保,向太府寺借贷了一百万贯,二分利,借期一年。利钱必须逐月交纳,每月还一万六千贯。官契是月初签订的,初十那天,汪石如数缴纳了头一个月的利钱。这个月利钱,汪石却还没有缴纳。 冯赛心头慌乱,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垂首听命。 “汪石逃逸不见,这笔官贷既然是你们四人做成,这个月的利钱只能归到你们头上。今天之内,你们四人各抵还四千贯。至于那汪石,你们速去找见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