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去做生意,以解救灾困。两位伯父拿了那些钱,出去寻货,偏偏遇到那个管庆,他和人做套,将那些钱全都卷走。我两位伯父不敢回去见族人,便一起投水自尽。尸首是我父亲捞回来的。我父亲气不过,花了几年苦苦找寻时机,终于等到‘循环法’的漏子,他自己没有那么多钱,便向族人求告,族人们也都恨那管庆,纷纷变卖家产,凑了五千贯给我父亲,谁知道却遇见了你……我父亲比两位伯父更痛悔,他一人性命都难恕这个罪,便买了毒药毒杀自己妻儿,而后自尽,只有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被我娘偷偷放走……” 柳碧拂拼力忍住泪水,盯着冯赛。 冯赛心中怨愤之气顿时消散,一阵疚与怜随之升起,望着柳碧拂说不出话。 “我用了几年时间,才打问到你来了京城。又花了几年时间,打探你的脾性喜好。我要让你尝一尝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滋味。柳二郎不是我的亲弟弟,不过他的身世比我还苦。他答应替我报仇,去年他去江西,先找见了管庆,毒杀了他一家。” 冯赛心中翻涌,越发说不出话。 “你是来问珑儿的下落?我原本要她受一遍我受过的苦,但这几天回头一看,世事如梦,万缘皆空,我又何必再造罪孽?她在五丈河霍衡那座庄院里,你去接她吧。恩怨尽散,你我再无相干。” “从头到尾,你于我,没有一丝一毫情意?” 柳碧拂目光一颤,但迅即低下眼,决然转身,轻步消失于那院门内,宽大灰袍罩着她纤瘦身子,在清风里,如同一缕烟灰。 冯赛又怔了半晌,才长叹一声,黯然转身,离开了观音院。 他驱马来到五丈河霍衡的庄院,用力拍门。 “你又来了?”那看门人愕然问。 “我女儿在哪里?” “什么?” 冯赛一把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那看门人忙高声阻拦,冯赛却不理他。那院子极大极空阔,静悄悄只有鸟鸣。左手边有一排房舍回廊。冯赛走向那边,大声叫着:“珑儿!珑儿!” “爹!”一扇门打开,珑儿从里面奔了出来,没防备脚下,一下子扑倒在地,顿时哭了起来。 冯赛忙奔过去抱起女儿,替她揉搓小膝盖,又紧紧抱在怀中,不住轻声抚慰。觉着被活活掏出去的心终于回到自己胸中,又疼又暖,眼泪几乎涌出。 门里追出一个妇人,一脸惊诧望着冯赛。冯赛并不理她,抱起珑儿,转身向院外走去,那看门人也不敢阻拦,只慌张望着。 冯赛抱着珑儿上了马,珑儿已止住了哭,忽然道:“爹,这不是你的马。” 冯赛一愣,看着栗色的马鬃,不由得苦叹了一声,这马还是柳二郎丢下的。然而,他心里随即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驱马向烂柯寺奔去。 到了烂柯寺,寺里静悄悄的,弈心化缘去了,乌鹭在禅堂打坐。冯赛抱着珑儿走进弈心的禅房,炕边有一个旧木柜,弈心分了底下一半给冯赛放衣物。冯赛放下珑儿,打开柜门,俯身拎出柳二郎当时驮在马背上的那两只袋子,他解下袋口上系的绳索,打开袋子一看,里面一沓沓红绿图文的纸,是便钱钞。 一叠一万贯,两只袋子一共八十叠。 “爹,这些是啥?” “是钱。” 冯赛发现钱钞边有一张纸笺,拿起来一看,上面是一首词,调寄《金错刀》: 东无路,西无路,身世飘零如草木。秋风孤雁送寒天,明月归程知何处? 见时误,别时误,痴心总被尘心负。衔杯莫问是和非,且醉花前朝与暮。 词气萧疏自伤,正是柳二郎的笔迹,但署名却是李弃东。冯赛略怔了怔,收起那张纸笺,正要重新拴起袋口,袋底忽然发出一声木块碰地的响动,他伸手进去将那木块取了出来,是一面木牌,官印的牙人木牌,牌上牙人的姓名是:冯宝。 (完) 书香门第【白鹰魅影】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