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落,门外带来的两个府兵就凶神恶煞地盯着那个掌柜。掌柜知道这帮人不好惹,动了动嘴皮,没有再说话了。 总归只是小本生意,谁都得罪不起。 嘉柔上了楼,看到二楼原本是两间雅座,安静无声。其中一间门扇虚掩着,里头有低小的说话声:“客官?客官您到底能不能喝啊?我看到那么多人来喝酒,还没有看到酒量这么差的……” 嘉柔快步走过去,一把推开了门扇。李晔趴在桌上,身旁歪七扭八放着各种酒瓶,有些空的,有些还满。一个小二蹲在他身旁,正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她冲到李晔的身边,看到他整张脸已经红得像是涂了丹朱,满身酒气。双目紧闭着,已不省人事。 嘉柔一把拉开小二,蹲在李晔的身边,心中不知是气还是心疼。 小二双目发直地看着他:“你,你是谁啊?怎么胡乱闯进来!” “他是我的夫君,你们到底给他喝了多少酒!”嘉柔怒不可遏。 小二摆摆手:“这位娘子,可不关我们的事。这位郎君出手阔绰,一进店就要我们把最好的酒都拿来给他。我们做生意的,没有赶客的道理。以为他酒量好,谁知才喝了一点就这样……” “你马上下楼叫人上来,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 小二倒退两步,看这娘子的容貌气势,半点都不像普通人,赶紧下楼去了。刚才有一瞬,他看那位郎君不省人事,还起了歹心,想顺走他的钱袋。现下看来,还好没有动手,否则小命休矣。 嘉柔心疼地摸着李晔的脸,又卷起他的袖子查看,果然如云松所说,身上全红了,还出了小疹子。李晔张开嘴,只断断续续地说了“我不是”三个字。 嘉柔坐在他身旁,把他抱放在大腿上。他实在是很瘦,身上只剩下骨头,整个人轻飘飘的。 “你怎么这么傻?你若是心里难过,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为何要一个人躲起来,这么糟蹋自己?难道连我你都不能信任吗?”嘉柔又气又急,心头泛酸,恨不得他立刻醒来,狠狠地骂他一顿。 可若不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他是不会如此的。 玉壶等人冲上楼,嘉柔让府兵把李晔背起来,又拿了地上的两个空酒瓶,直接下楼走了。掌柜的本还想要酒钱,眼见这情景,也不敢开口,只能自认倒霉。好在李晔刚开始给的钱就不算少,两相抵消,也没有算亏。 嘉柔把人带回李家,也不敢走正门,而是从侧门直接回到住处。她让玉壶去打了热水,亲自给李晔擦拭身子,可他身上的红疹却越出越多,上了些清凉止痒的药膏也没有用。 “郡主,这可怎么办?我们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吧?”玉壶说道。 “让我来看吧。”她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嘉柔回过头,看见云松架着孙从舟,慢慢地走过来。 “孙大夫,你这几日都到哪里去了?”玉壶又惊又喜,连忙问道。 孙从舟摆了摆手,一瘸一拐地坐到床边:“算了,不提也罢。好在崔家郎君把我提前接出来,我就知道会这样……上回他喝成这样,还是老师离世的时候。这里由我照顾,你们都出去吧。” 嘉柔知道孙从舟诊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就把人都带出去了。 玉壶把门关上,悄悄问嘉柔:“怎么孙大夫好像看起来浑身是伤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这几日去哪里了。” 嘉柔猜测孙从舟是被舒王所擒,被崔时照所救。至于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只有这几个当事人知道了。她站在廊下,看着天边飘过来几片乌云,然后忽然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雨水在地上溅起水花,打湿了她的裙角。她却没有察觉。 玉壶连忙拉着她往后躲:“这春日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郡主,您身子刚好,别淋了雨。” 嘉柔拂了拂身上的雨珠,看着眼前的大雨,慢慢平静下来。她最初的确生李晔的气,但她要亲口问他一切。她要他知道,自己不是一株只会依附的娇花。她也是树,能跟他并肩承担风雨的大树。 经历过这么多事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打倒她。 她对玉壶说:“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办。等过两日,三娘子与大嫂进宫,你私下去拿一件她的贴身之物来,记得别被人发现。莫大夫那边,继续派人去请。”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