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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补了个午觉。待到黄昏时分,天色将暗,街上的行人反而比白天要多了一倍,街边酒肆纷纷点起了大红灯笼,将整条街照耀得灯火通明,热闹而喧哗的叫卖吆喝声渲染了半边天。

    苏青荷合上房门准备出门时,发现对面的屋门还是紧闭着,目光停留了片刻,随即转身举步出了客栈。

    第37章 红光珠

    临安街上灯火煌煌,苏青荷顺着人流走,看哪儿有吆喝着卖小食的,便躬身往哪儿钻。几近亥时,苏青荷抱着一堆夜市小食餍足地回到了客栈。

    走到房门口正准备伸手推门时,她发现身后传来微弱的光,转身望去,只见对面的房门虚掩着,烛光从门缝中倾泻而出,同时还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挲声。

    这么晚了,那位少爷这是在干嘛?

    苏青荷眼底闪过一丝好奇,放轻脚步,悄然走到虚掩着的门前,透过那半开的门缝,瞧见了屋内此时所发生的景象。

    段离筝端坐在桌案前,桌面上摆着琢玉的用具以及那块黄龙玉,黄龙玉俨然已被冲磨处理过,表皮细腻而富有光泽,形状也初见了雏形。

    他一手抚着黄龙玉石,一手持着雕镂花纹用的搜弓,弓前的钢丝上沾满了浸水的解玉砂。黄龙玉上已用石榴皮的汁液勾绘上了图案,随着钢丝的每一次拉动割据,黄龙玉的表面上便留下了一道清清楚楚、两端窄中间宽的线条。

    他的面前只点了一盏青瓷油灯,灯芯的火苗偶尔会不安分的跳动着,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剪影。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因面前的烛光而微微闪动,像漾着一泓清水,棱角分明的面容变得柔和温润,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紧压住玉石,手背上的经络因用力而微微凸起。向来对周围事物敏感的他,竟丝毫没察觉到门外正站着一个大活人。

    苏青荷定在原地,她从未见过有人在雕玉时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对待自己的至亲至爱,仿若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块冰冷的石头,而是一位软玉温香的绝色美人。

    雕玉是个精细的活计,苏青荷曾试过用搜弓及扎杆去给一件翡翠钻孔,然而仅仅是将玉石固定好这一步,就将她折腾得心力交瘁,不得不放弃。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用电钻机几秒钟便轻易解决的事,那些玉雕师们可能需要一天、一个月、甚至更久,消耗十数年的时间才能熟练运用这些看似简单,实则十分难把控的琢玉工具。如果不是对这行抱有巨大的热忱,有人会愿意把自己宝贵而有限的光阴,用来重复这些枯燥而繁琐的工作上?

    最懂玉、最爱玉之人莫过于玉雕师。

    然而苏青荷也见过她店里的几位玉雕师琢玉,他们同样也是全身心地投入在雕刻中,但却从未没有人给她这样一种感觉,不是在完成一件任务一副作品,而是在和玉石“说话”。

    苏青荷默默地站在门外,看他一点点用搜弓拉线透花,再用木碢将琢磨好的一部分打磨抛光,因双脚不便而无法使用水凳的踏板,只能一遍一遍地徒手旋转扎碢。

    他仿若感知不到疲累,机械式地重复这做了上千遍的动作。苏青荷脸上拂过茫然,她明明记得他说过的话从来不会重复第二遍,连多听别人几句,都会觉着不耐烦,若是别人说了几句不中听的,更是会当场暴走。她实在无法将面前的这个男人,与平日里那个阴沉毒舌的少爷联系起来。

    苏青荷转身离开时悄悄地将那虚掩的门带上了,而垂首琢玉的男人丝毫没有察觉,然而未料苏青荷刚迈出一步,怀中的一包麦芽糖不慎滑落,白花花的糖块撒了一地。

    苏青荷一边心中暗骂自己太蠢,一边蹲下来去捡糖块。

    于是,当段离筝听见动静,上前打开房门时,便瞧见了她撅着屁股四处追捡糖块的一幕。

    “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刚刚逛完夜市回来,”苏青荷站起身来,见面瘫少爷眉头一拧,就知又没好话,迅速地从怀里扒拉出一小盒油纸抱着的栗粉糕,递过去,“栗粉糕,要吃么?”

    段离筝瞟一眼油纸包,瞟一眼苏青荷,无动于衷。

    见他毫无反应,苏青荷正准备收回手时,忽然只觉手里一空,旋即面前的房门被迅速合上了。

    “……”

    苏青荷无语凝噎。

    “不就吃个栗粉糕嘛,有啥不好意思的,连剩谢谢也不说!”苏青荷一边不满地小声嘀咕,一边利落地转身回房。

    不一会,鸿来客栈的左手边的走廊尽头,一边传来像仓鼠啃东西的咯吱咯吱声,另一边则是不断打磨玉石的沙沙声,直到黑幕彻底笼罩京都,圆月高悬之时,两种奇异的声音才渐渐小了。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苏青荷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迷迷瞪瞪地合衣起身,一打开门发现是容书,手里还拎着一个三层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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