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跃不假思索:“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再学画呢?”她不解。 邓跃看着卫音希澄澈明眸里的不解,呃了一声:“有时候,你热爱的东西并不一定能成为你一生追求的东西。” 卫音希看着他,想了想,有点明白,笑了一笑,脸上的神情明明是:是吗?为什么?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却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摇摇头,这点固执仿佛是一个责问,直问到邓跃的心里面去。 邓跃知道自己迟早会遇到这个问题,却再没想到是这个女孩子,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在这双冷静固执的眼睛前失去了力量。 邓跃一直被人赞赏自己在绘画上的天分,他也爱画画,真是爱极了画画,那五年学画的时光是他一生中最愉快的时光,看似随意浑洒的色彩,每一滴每一线都是快乐和思索的喷发,就象年少轻狂的岁月,美丽得不可思议。可是,他同时却也是一个知晓世事的人,一直都是。靠绘画生活,很难。更别提扬眉吐气生活优渥,那需要运气……或者说背景。他没有,而单有天赋?他苦笑。有多少绘画天才生活潦倒处境堪怜,别同他说现在时代不同有才华有准备的人定会出头,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在学画的后两年,他把自己分成两半,一半仍在自由和快乐的世界里飞驰;另一半,思索的却是现实的生活。 然后,别人都是被父母强制说服放弃,他却是自己作了明智的放弃。并从此不再摸画笔,杜绝心底魔鬼诱惑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去碰触它。 那年他才十六岁,他做出选择放弃梦想的时候才十六岁。本该是霓彩丰饶的幻想飞扬年纪,他已懂得告诉自己:这是不切实际的选择,我不能要。好好地生活才最重要。 这些年来,他也没有成名,也没有大富,可是相对于那些坚持绘画的同学们,他无异于成功:大学里年轻的副教授,计算机杂志的编辑,电视台的技术顾问以及一些其它的名头。而他们,或者在中小学教画,或者是业余教课,或者在街头画广告纸,或者做小小的设计……就算温公子,家有背景,父母兄嫂皆是出名的画家,到底也不过走了旁枝,靠漫画一举成名,当然比起他,还是强很多。 他是一个在少年时就知道扼杀自己少年梦想的人,可是面对卫音希无意中清澈的责问,成年的他无言以对。 心底里,还是有不甘吧。 温公子看出了他的困窘,理解地笑笑,对卫音希摊摊手:“坚持梦想很难,选择更难。音希,我试过,所以,我现在画漫画。” 卫音希这才意识到什么,有点不好意思,想了一想,低声笑:“还好我只想画漫画。”那口气里带一点点歉意,小心地看邓跃一眼,邓跃笑了。然而自她的眼里,他却清晰地看到那份倔强:可是我会坚持。 他脑中一晃,某一天晚上在咖啡吧里的情景浮上脑海。 那天晚上,是莫琮做完杂志主题策划后的闲聊,那个主题是关于大学生的理想与现实,懒洋洋的子真说:“这帮孩子真了不得,不像我,我呀,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只想一辈子好好地吃喝玩乐。愿为武陵轻薄儿,生在贞观开元时,斗鸡走狗过一生,天下兴亡两不知。”吃一大口提拉米苏,心满意足地“唔”一声。 卫音希忍不住笑出声来,莫琮白她一眼,问音希:“你呢?” 音希有些不好意思,子真笑:“音希啊,她就想画漫画,一辈子画,这是她热爱追求的,好坏不要紧,批评不要紧,不成名不要紧,再艰苦我估计她也不会轻言放弃。因为她喜欢。” 卫音希笑,神色间明明就是一个“是啊是啊”的意思。 莫琮问:“那如果别人认为你没有天分呢?觉得你就是瞎画呢?” 音希怔一下,想了一想,慢慢说:“那要全部的人都这样说才算数。” 子真和邓跃都笑起来,莫琮看着他们:“哎呀那可太难了。” 子真得意洋洋:“可不是。” 那时候的卫音希仰着头,那一瞬咖啡厅外的车灯灯光划过她黑亮眼睛,明亮烁人,而笑容如星辰。 而子真,笑吟吟看着自己,那一副“我有一个好妹妹”的得意可爱表情,令他心中温暖。 正出神间,电脑里的温公子微笑:“好了音希,咱们今天到此为止,刚才我说的几点,你改的时候留意一下,当然,如果你坚持己见,也是可以的。”他温和地眨眨眼:“那可是你的作品。” 卫音希点点头,邓跃却突然问电脑那边的温公子:“谢昱文,我一直没问过你,你怎么会突然改画漫画?我记得从前你很少看漫画书,一心扑在油画上……”,后面还有一句邓跃没有说:誓要和父兄一比高下。 温公子一怔,他仔仔细细地看m.fenGyE-zn.COM